鸟雀幽鸣,却不知发自何处;身居闹市,怎奈何不知所归。
每走一步,就好像在任玲本已沉重的脚上又绑上了一袋沙子。越是接近唐蒙,她却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不只是因为没有完成自己信誓旦旦保证成功的任务,更是因为那好不容易寻觅到却又突然变得遥远的希望。
摇摇晃晃,任玲低着头,不知怎么已经看到了台阶的尽头。尽头的地方,就是正坐在圆桌旁的唐蒙。
远离了校园的喧嚣,幽静的野鸟野虫却更让人心烦意乱。虽然她知道此时此刻,不管是身处华丽屋堂,还是街头沦落,此时的心情注定让一直无忧无虑的自己无心醉于这河湖山川。
还记得一个月在这儿初次和唐蒙见面时的情形,虽然知道唐蒙其实并没有将那次见面特别看成什么意义深远的东西,可在一个真心陷入情感漩涡的人来说,那种期待是旁观者们永远无法体会的。
然而初次是相识,再次难道就要相离了吗?
“任玲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看到跌跌撞撞的任玲,唐蒙紧走两步上前把她搀住,用他特有的语气关切的问道。
任玲低头看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并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力量灌注到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让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如何如何的心潮澎湃。这只手曾经扶住过那些贫穷却可爱的山区孩子,曾搀扶过孤单的老人,曾安慰过那些可怜无助的人们,曾像试图帮助那些前来寻求温暖的失恋者,也许也曾像现在这样,握住那些需要帮助男生,和女生们。
她忽然意识到,这只手并不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属于自己。
但是任玲又突然冒出一种想法:她宁愿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双可爱的手,将永远陪伴在自己的好朋友柴婉妃的身边。因为她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有资格用自己的手,去握一次他的手。
唐蒙难道从不会感到孤独么?
任玲没有注意到唐蒙说了些什么,晃神醒来时,只发现两个人已经坐到了一起,唐蒙依旧是宽容而关切的看待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那天晚上他对自己不耐烦的神情是出自自己无端的猜疑。
“您的饮料好了,请慢用。”水吧老板托着托盘,将一个精致的玻璃杯移到了任玲面前。
任玲抬起头,鬓旁挂着白头发的老板相视一笑,转身走了。
任玲一下子安心起来,但是这安心,其实是来自她自己内心的释怀。
她对他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笑容随即变得更大了。一直以来的好味道,让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约会”,变得不再那么伤感。
“啊,吓死了我了。看你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唐蒙松开抓着她手臂的手,放心似的松了口气,“哎,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去给妃妃加油啊?”
任玲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对不起,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完成。”说完,她沉下了头。
让任玲没有想到的是,唐蒙好像根本没有将此当做一个坏消息听,反而是像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玩笑一般。
“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叫你出来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的。”唐蒙的表情丝毫没变,仍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竟有种让人觉得他其实是个长着年轻面庞的老人家,“而且我已经查清楚了,那家伙不过是个一直暗恋妃妃的痴情狂,妃妃自己已经把他搞定了。没事不用担心,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周围就一直不缺这样的追求者。”唐蒙用一种玩笑而非嫉妒的语气调侃道。
这种语气任玲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正是她经常拿来调侃自己最好的朋友柴婉妃的语气。
然而任玲却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望着唐蒙,面上绯红迅速褪去,如同放久了的饮料。
唐蒙微笑着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来向你道歉,和道谢的。虽然听起来是两件事,但其实都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实在是有些糊涂,就不应该把这件事麻烦给你。”唐蒙说着顽皮的挠了挠头发,形象瞬间从一个慈爱的老者变成一个淘气的顽童。
而这在任玲看来一切都是那么难以置信。
看到任玲的表情,唐蒙满脸歉意的道,好像意识到自己说的并不妥当:“哎,要不干脆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吧,感觉好无聊。”他无目的的外头看了看山下,两只鸟振翅而非,很快就消失在了层层林木之中。
任玲依旧没有说话。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她的内心虽说不上空虚,但实在也不晓得这世界还有什么等着自己去完成。
“任玲,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唐蒙的语调突然低沉下来,表情上却仍努力保持着让人舒心的样子,“可能你已经察觉到了,妃妃,还有我,下个学期就要去英国读书了。据我所知她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妈妈也跟她一起过去,陪她留在英国——我是说她可能一去不回,相当于移民了吧。她爸好像特别希望让她这样。可我是一定还要回来的,呵呵,因为我爸他执意要让我继承他的事业,做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呵呵,这些家长都喜欢把自己的孩子绑架到自己完成或没完成的事业上。”
任玲细细的听着,感慨唐蒙似乎一直成熟的可以看透一切世事,而羞愧自己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却大大咧咧的无法像唐蒙那样思考过父母的内心深处。
“所以……”唐蒙突然停顿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妃妃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她能对周围那么多优秀的男生视而不见,一直孤身一人,甚至我都不知道她谈过一次恋爱——哎呀,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说完,唐蒙把目光转向了远方。
什么?任玲好像没听清他的话似的,把耳朵侧过去,向相同的方向看去,却看不出他究竟在看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那微笑的表情上面,自认笨蛋的任玲看不出丝毫其他的意味。
可是!
他跟我说这些干嘛?
婉妃等的人不一直就是唐蒙么?
可是……
唐蒙为什么好像一无所知似的说出那种话,他为什么不留在英国和婉妃一起——
他还要回来!
一时间,任玲所有的思绪统统被打乱。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几乎已经认定,事情注定会朝着现实发展,而不是灰姑娘的故事。
可是现在她发现,唐蒙好像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但她不敢确定。如果放在过去,她决定会自私的将这话的意思理解为她一直幻想的那样,可只不过一夜之间,人便可能被现实折磨的再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或者说自以为什么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任玲又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一会儿你还要去给妃妃加油吧,顺便也帮我告诉她加油,我们永远都会是相互扶助的好朋友,永远都是。”唐蒙微微一笑,“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到现场去了。”说罢朝着任玲一挥手,快步走下了山。
任玲也跟着站起来,远远地看到唐蒙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山脚下。她一直目送他钻进一辆车子,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但是任玲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像反应迟钝似的到现在才说出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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