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峰公子,我家船主说了,昨天的事纯属是个误会,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彼此之间的情谊。”
客座上的倭衣男人态度十分谦恭,但是眼底里却流露着些许桀骜:“公子也知道,多年来我们与五峰船主相处融洽,从来没有动过五峰旗号的商船,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家船主敬佩五峰船主,更是因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且杀敌三千也必定自伤八百——大家在海面上求的都是财,无谓因些误会伤了和气。”
毛烈心里比谁都清楚,尽管四助四郎对他的态度很谦恭,但他真正忌惮的人,却是那位五峰船主,而不是他毛烈毛海峰。
“拓边副船主倒是个好说客。”毛烈拨动着茶碗里的茶叶,头也不抬地说,“关于四助六郎的事情,我可以不跟四助船主计较,但是——”
他抬起头,目光如剑地盯着倭衣男人拓边:“我倒是想问问副船主,昨天第一个开枪的人是谁?”
拓边道:“我家船主已经查问过了,是个仰慕海峰公子的兄弟,他见刺客行刺海峰公子,一时义愤,想帮海峰公子拿下刺客……没想到……”
毛烈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毛海峰的家务事轮得到他插手吗?”
拓边道:“是他不懂海峰公子的规矩,更不知道那个刺客是公子的女人……现在我等已经将他押到海峰公子船上,但凭海峰公子处置!”
“处置?”毛烈冷笑,“四助船主的人,我处置干什么?请副船主回去转告四助船主,就说我女人现在生死未卜,我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协议的事,容日后再说。”
拓边还欲再说什么,无奈毛烈已起身冷喝道:“来人,送客!”
四各武士立时围过来,拓边只得作罢:“公子的话在下一定会转达给我家船主,但也请公子要为长远打算。”
毛烈早已不听他说下去,走出大厅,厅门口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影令他神色一紧,迎上前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到处乱跑,真的想残废不成?”
在毛烈面前,叶明月一直觉得自己处于劣势。
她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但是今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是有办法在毛烈面前反败为胜的。她也发现,要杀四助四郎,也并不是件太过困难的事。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
但是,她不认为对敌人残忍,是件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有事要和你谈。”明月虚弱地扫了一眼被武士押出大厅的拓边,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一抹决绝的残忍。
“什么事?”毛烈将她扶到自己的虎皮大椅上坐下。
明月看了看他,略有些迟疑:“我刚才……听到你说……说我是你的女人……”
“你别误会——我是说了你是我女人,说我们吵架所以才动了手……我要是不这样说,只怕四助四郎会怀疑你要杀的人是他,会对你不利……”毛烈连声辩解。
“毛烈……你是不是喜欢我?”明月看着毛烈,问。
毛烈语声顿消,愣了愣,惊讶地看着她。
“你若是喜欢我,就帮我杀了四助四郎!”明月盯着毛烈,坚韧,却又艰难地开口,“只要你杀了四助四郎,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毛烈仍旧只是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会同意吗?
他会愿意为了她,去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吗?
明月垂下眼去。她紧张地捏紧了衣角,没有勇气再去看毛烈,没有勇气去迎接他探究一般的目光,更没有勇气再问他一遍。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这算是交易吗?”仿佛过了千年,毛烈问。
“算是吧……”明月不敢看他。
毛烈笑:“我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这一次,我恐怕是要赔本……”
“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明月噌地站起身,掩面朝外跑去。
她还有脸吗?
她是如此可耻!
可耻到为达目的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
毛烈的动作比她更快,一个箭步封住了她的去路,使得来不及停步的她一头撞进他怀里。
“我替你杀掉四助四郎!我替你杀掉他……”毛烈扶住她几欲跌倒的身体,仰天长长地吸气,“这场赔本的买卖,我做了!”
“你可想清楚了?”明月咬唇。
“我想得很清楚。”
“那你准备怎么杀他?”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又怎么杀他?”明月甩开毛烈,只觉得眼前一片黑雾弥漫,虚脱的身子亦是摇摇欲坠,“你不要敷衍我……”
毛烈忙又扶了她,苦笑道:“叶女侠,我刚刚才受到一场惊吓,脑子里乱得很,你让我想想再说行吗?四助四郎不是个普通的小角色,眼下他手下人数多于我,就算我有把握杀他,但我却没把握能全身而退,你容我想个万全之策。”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使得明月摇摇欲坠的身子在虚脱中寻到了支撑,他的话也使得她在黑雾里看到一丝光亮。她由着他将她半搂半靠在他的胸前,睁大了眼睛看他:“你莫要骗我。”
毛烈亦看着她道:“你既然向我开了口,便要信我。”
“好,我信你……”明月缓缓阖了眼,仿似呢喃一般轻语,“我信你……”身子却一点点地往下坠,渐渐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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