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人先回到陈寨。进屋以后,溜子果然还在闷头睡觉。
他的嗜睡习惯,是在大学上课时养成的。当时是机械设计第一节课,本身机械专业僧多粥少,上课无美女可看,溜子心里哇凉,憋了一肚子怨气,后来看到男老师近视眼镜后面一双色迷迷的贼眼,始终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身上游移,非常不爽。我们姑且认为老师因为苦心钻研机械,至于是不是上网发帖灌水聊天泡妹熬出来的,无从考究,总之就是把眼睛近视到一副色迷迷的表情。老师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地说机械的鼻祖可以追溯到公元78年的张衡。溜子举手说老师你错了,你忘记了在公元前507年,鲁国还有个叫公输班的木匠,他才是鼻祖。
老师显然对这次挑衅非常不满,说这位同学,我没说现在允许讨论,既然你都懂,我的课以后你不用来了。梁子由此结下,溜子一直耿耿于怀,对这位老师的课,永远是懈怠的。现在想来,他就用上课就睡觉向老师示威,来诋毁老师的个人教学魅力。他以自己的无知为代价,看似侮辱了别人,实则惩罚了自己。当时我们就说,如果航天技术成熟,当国家能源粮食紧张时,完全不用专业催眠,上课铃声一响,就可以一路把他送往浩瀚的宇宙从而节省地球资源。
我紧走两步,一把捏住溜子的蒜头鼻说:“别要死要活的行不?今天有贵客来,你检点一些行不?把你那臭袜子脏衣服赶紧收拾收拾。”溜子睁眼一看门口还真有人,骂骂咧咧就起来了:“你丫也不早说,我守身如玉这么些年,一下子全走光了。门口那两位美女,要对我后半辈子幸福负责,我是非她们不嫁了。还有啊,别脏水全泼我身上,你丫摸着良心说,那些脏衣服臭袜子全都是我的?”
我一看溜子这混蛋虽然脸迷糊,心里却亮堂,不但不帮我兜,反而老底儿抖出来,心想坏了。转头看艾晓蔚,果然一脸不悦。我赶紧解释说:“这都是昨晚的袜子,蔡喜奎梳妆打扮一晚上,我都没时间洗。”艾晓蔚皱着眉说:“行了,邋遢不怪你,推卸责任就不对了。口头警告一次,下不为例!”我一看完事了,赶紧点头答应。
溜子穿好衣服,蔡喜奎把艾晓蔚和蔡喜芬领进了屋。我趁她们不注意,悄声对溜子说:“给你个表现机会,找个经济实惠的饭店,哥请你吃饭。”
溜子斜着眼看了我一下,低头穿着袜子说:“不用那么含蓄好不好,我还能不了解你?通常你说经济实惠,潜台词就是你没钱了,对吧?还是我来请吧,你把嘴带上就行。”我一听那是心花怒放暗自窃喜,心想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哥们,还真不是件坏事儿。嘴上赶紧应承说:“你要是这么热心,哥也不好驳你面子。你说这么多人都在,我不让你请,你指定得跟我急,对吧?那我等着吃饭得了。”还没等他接话,我起身开溜了。
房间订在了国基路海洋馆附近,一家叫肘子刘的饭店。我们四个人先到,随后方宇一本正经地敲门进来了。
他原本不近视的,今天却戴了副眼镜,我一看懵了,凑过去问:“不是吧方宇,你老舅真拿你当驴使呢?敛财这活真是劳心劳力啊,这才几天,眼睛就近视了?”方宇一脸鄙视,回敬说:“我眼睛近没近视你别操心,倒是你自己要当心了。如果你眼睛好使,应该能看出来我戴的是没镜片的。”我仔细一看,还真是。
溜子抬手在他头上就是一巴掌,说:”你小子就是欠抽,猪八戒给蜘蛛精讲道,装什么斯文呢。”方宇揉揉头,一脸委屈说:“我舅舅说做财务要严谨,武装到牙齿的那种严谨。你有没觉得我戴个眼镜庄重很多?是不是有点神圣不可侵犯?”
蔡喜芬在一旁听得咯咯直笑。方宇寻声看到蔡喜芬之后,眼珠子都闪爆了。后来无意跟蔡喜芬视线有了交集,这丫居然不好意思地低头脸红了。我寻思这什么情况,他小子不是脸皮薄的人,怎么会一个玩笑就脸红了。正想往下问,何永文牵着一个胖乎乎的女孩也进了门。
方宇一看转移目标的机会来了,抢开话就说:“带家属来的呀?行啊你,藏得滴水不漏的。上次聚会还搪塞说没有,这一眨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快给大伙介绍下呗!”何永文笑了下,还是那套老台词:“不好意思啊兄弟们,我又来晚了。做设计不容易啊。。。。”“加班不加餐,我累啊。。。哈哈哈。。”我们异口同声,替他把后面的台词抢了出来。
何永文呵呵地笑了下,对旁边女孩说:“都是我最好的哥们,一群不着调的人。”那女孩看了下何永文,腼腆地对大家点点头笑了。何永文拉过一张椅子,让那女孩坐下,转头跟大家说:“正式向大家宣布,仙人掌也有春天,哥哥我恋爱了。这是我女朋友薛芊芊。”大家一阵起哄的掌声,一口一个嫂子好。一时间,气氛不再拘谨,大家半开玩笑之间就这么相互认识了。
席间,方宇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蔡喜芬的旁边,殷勤地给往蔡喜芬碟子里加菜,不时逗她开心,看得蔡喜奎都嫉妒,欲言又止。挨着是有异曲同工的一组,薛芊芊不停给何永文夹菜,两人仿似恩爱到不能自拔。何永文倒是反应有点冷淡,看看盘子里的东西,一口没动。回身再看我家后院,完了!艾晓蔚满面凝霜,端坐在位置上看着我,努努嘴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我知道这是示意我表现了。于是我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抄起整块鱼头,放进了她的碟子里。
一群人愕然看着我,艾晓蔚不自然地笑笑,解围说:“粗心!!我就想吃颗鱼眼,谁让你把整个鱼头都搬过来!”我赶紧打趣说:“有人愿意为了扶正你的倒影,去颠倒整个世界。一个鱼头而已,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时幸福满屋。
几番你来我往,加上溜子自己喝的闷酒,他已经率先出现状况,按耐不住了。他问我说:“我知道你小子盼着哥出丑,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父母在郑州,我却要执意租房跟你们一起住?我现在就当嫂子面告诉你,绝不是跟你俩基情燃烧,我取向正常。因为我任性、我莽撞、我叛逆,我败家子。你有没有试过从小到大,吃什么喝什么到哪玩甚至跟谁在一起,都要听从、汇报、被人监视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自己鼻子接着说:“我,试过!二十多年了,我讨厌被安排,我想**,想自己选择该走的路。但我跟他无法沟通,一见面就争吵,我讨厌这种交流,但我没办法冷静,因为他也一样。母亲说为了我的一份工作,他去区长家说情,为逗区长的孙子开心,甘心趴下让人当马骑。他不服软的一个人,居然厚着一张老脸,去求人了。他一直说我败家,说我一无所成,这一次,我打算听他的。”
他突然停下,把酒杯往我面前一推,指着酒杯问:“知道我要干什么工作吗?世界最神秘的大规模杀伤性队伍之一,伟大的中国城管!你,以后别惹我,赶紧给我把酒满上。。。。”
艾晓蔚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碰碰我悄声问:“好像都喝多了,你们平时就这么没分寸地喝酒吗?”我侧身告诉她:“人一喝多,都会这样,看多就习惯了。毫无顾忌跟你喝酒的,都是真正把你当兄弟的人,这嘴脸换个地儿你压根儿见不到的。”说着,我把酒给溜子满上了。
我边倒边宽慰溜子:“兄弟,在父辈的眼里,所有儿子都是败家子。他们对我们期望很高,我们回馈给他们的却非常少。就比如我养的狗,我喂它几个月了,它从来没对我摇过尾巴,就算贼来打死都一声不叫,我失望不?”
这时,何永文也附和说:“对啊,我们没孩子,体会不到做父母的苦衷。就算骂你败家也是种怒其不争的幸福,最不幸的莫过于我们想败家,无家可败。差不多就行了,别都喝多了难受。我这还要送芊芊,她不能回家太晚,要不你们继续,我们先撤了。”说完站起身,跟大家一一道别,拉着那胖女孩出了门,那女孩还是一脸的崇拜和顺从。
方宇跟着站起身,拉开门探身出去,看看何永文他们是真走了。回身悄声跟大伙说:“你们发现没,我觉得何永文不对劲。据我对他的了解,胖女孩根本不是他的菜,你说何永文喜欢她哪点呢。你看今天这饭局,他俩自始至终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我估计有内幕,喜奎你怎么看?”
“你少在那瞎琢磨,别人的私事,有意思没?”蔡喜奎明显对这话题不感冒,接着说:“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大家散了吧,我还要送喜芬回学校。”方宇凑到蔡喜奎旁边,嬉皮笑脸地说:“我说哥啊,你明天不是还上班吗?要不我去送吧,我时间充分点。”蔡喜奎一把推开方宇,黑着脸说:“少来这套,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小心我抽你,离我妹妹远点。”
蔡喜芬在一旁拉住他,说:“哥你干嘛呢,人家就开个玩笑,你至于吗?”我一看方宇一下子怔在那,没法下台,赶紧圆场说:“那既然这样,方宇就送溜子回去吧,刚好我也要护花,溜子就托付给你了。”
方宇一看没辙,看看蔡喜芬,失望地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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