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我们在紫荆山附近下了车。
饭店是溜子订的,据说主要招牌是香辣川菜。说起溜子,他是我大学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同宿舍一住就是四年。我印象中,自从认识他后,类似聚会这样的事情,大都是他在操刀组织,你还别说,长的油满肠肥的倒也挺像领导,人人都给面子,名副其实的组织部长。
我一直看不惯他的那身肥肉,但他一直以己为荣,时常沾沾自喜地向别人炫耀,他的体重又增加了几公斤。每每这个时候,我们便会开玩笑说:“哟,恭喜啊溜子!请客吧,身价不菲了现在,听说最近猪肉又涨价了!”他也只是哈哈一笑作罢。
他一直强调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卡上存着花不完的钱,手里握着使不尽的权,脚下踩着数不清的船!自从毕业以来,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人类三大劣根的**,都成了他毕生不懈的追求。尤其是听说2012要世界末日,就开始更加变本加厉挥霍精力了。于是这段时间,无论何时去找他,只可能在做两件事:不是在泡妹,就是在去泡妹的路上。他心态特别好,属于“广撒网”的类型,屡败屡战从不气馁,所以也时常能撞上不插沃土插牛粪的鲜花。
从小老师就教育说,要做个不挑食的好孩子,他还当真发扬光大了。无论什么花什么菜,闻到就采见到就拱。我对此行为感到不齿,他却以更加鄙视的口气反击我:“你丫别装清高啊,嫉妒就直说,人以群分臭味相投,你要不是这种人,咱俩关系能这么铁?”
就在我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觉间已经跟着他上了楼。推开门,几张熟脸早就在房间等候了。一看到人进来,哥几个立马站起身来,方宇、何永文、蔡喜奎都咧嘴哈哈拍着肩膀,你贱人他贱人地寒暄着,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想想只有数月没见,居然一个个人模狗样西装皮鞋,甩开风骚外衣走职业范儿了。同窗就是这样,无论相隔多远又有多久没见,从来不会生疏。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情,彼此间走不进对方心里,也离不开对方的生活。
随意坐下后,大家聊起了近况。何永文算是干了本行,进了家机械设计公司,听着名声挺好,助理工程师。但他提起来却长吁短叹咬牙切齿:“千万别做设计,这活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加班不加价。客户不满意方案说改就改,客户动心,老板动嘴,动手的事都让这些人干了,稍有差错,老板骂的跟孙子似的。”说完这些,还故意装腔作势蹙了一下蛾眉,一副怨妇的死相。
方宇这厮,居然进了舅舅的公司学习做财务,让我大跌眼镜。大学时高数跟我一样烂,抄袭别人连名字都不放过,结果我倒数第二,他倒数第一。现在大老爷们干绣花的活不说,就他那马虎劲儿,指不定哪天小数点弄错,把他亲舅给坑了。
蔡喜奎倒是没多大变化,依旧腼腆低调。以前默不作声也罢,至少脸上还挂个微笑,今天连表情都省略了。我看他默不作声,拿筷子敲了他碟子一下问:“小伙,你现在干嘛呢?”只见他讪笑了一下,支支吾吾没说,表情很不自然。溜子从桌下轻轻踢我一脚,示意我不要追问。
酒过三巡,大家兴致空前高涨。毕业与分手的故事,就业与创业的纠结,从你我他的口中,在饭桌跟前不停流转,而后都是一声叹息收场。
这时方宇起身举杯,招呼大家说:“新年到了,得也罢失也罢,跟08年作个告别,汶川地震很揪心,金童玉女离了婚,可喜的是青山依旧在,你我仍单身。所以我们可以耻笑信仰,但不能亵渎青春。09年的郑州,有你我同在!干了!”
这话赢得好声一片,大家纷纷举杯,一仰而尽。落座后,一直沉默的蔡喜奎出状况了。突然抱着旁边的方宇,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看我满脸诧异,溜子侧过身告诉我,实习的时候,相恋四年的女友跟他分手了。偏偏祸不单行,汶川地震那天,他在北川做生意的父亲在也没能回来。一时间失去了亲情和爱情,如同斩掉他青春的一双翅膀。看着母亲一夜之间变得苍老,天天悄悄抹眼泪,他只能强作坚强,因为还有个刚上大学的妹妹需要他支撑。这一段他一直沉浸在悲痛当中,变得斗志全无,越发沉默了。
受到他情绪的感染,屋里变得很安静,大家就那么相互看着,不知该如何相劝,沉默地抽着闷烟。
后来怎么散场的大家都忘了,只是依稀记得几个人相互搀扶,在冷寂的夜里狼一样嗷叫着,一路跌跌撞撞从紫荆山走到了刘庄。何永文说我们在回来的途中,一字排开在马路中间撒尿,被路过的的哥一顿臭骂。
这些是真是假,似乎永远无法考证了。但那一晚,依稀是个成长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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