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库儿就要走近了那几个鬼子。鬼子们正要来搜，陡然一股风吹过来，恰好将兰库儿身上的屎臭味吹过去。那几个鬼子，一阵作呕，哪里还想搜查，急忙让开了。兰库儿嘿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进城去了。
后面的几个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过来了。
因为他们身上除了一身破烂，什么也没有，鬼子白搜查了一番，就让他们也进了城。
兰库儿在里面，看到他们几个也进了城，也松了一口气，等得他们几个也到了近前，一起去了酒楼。
那酒楼酒客稀疏，几个伙计在那里忙活。四狗站在柜台后扒拉算盘。
张洗说：“四掌柜的。”四狗抬头一看，顿时心里万分激动，放下算盘，忙不迭迎出来，两只手扯住他们，说：“你们，可来来了。”兰库儿说：“快给我找一件衣服来换洗一下。”四狗看他身上处处粘屎，觉得惊奇，说：“你咋啦？”
兰库儿一一摸出武器，嘴里说：“咋啦？还不是为了遮掩这些东西，害得我疯疯癫癫，一身屎尿。”
话音未落，一个伙计拿来了一身衣服，双手捧着递给兰库儿，说：“兰当家的 ，给。”兰库儿接过，说：“难道就在这里换洗？”张洗说：“去找一间屋子吧。”那个伙计带他去了一间屋子里。
等兰库儿换洗出来后，饭菜早已务农好，几个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大吃大喝，四狗因为有了上次孟卯的教训，得祝东尧训斥了几句，再也不敢拿酒出来了。
兰库儿刨了几嘴，说：“如何没有酒？”四狗苦笑说：“自从孟当家的来喝酒误事，得大当家训斥，再也不敢拿酒给各位当家好汉们喝了。”张洗点头，兰库儿哪里肯依，说：“那是孟当家的好酒成瘾，所以误事。我们区区尝它几口，如何会误事？快拿酒来。”四狗露出满脸苦色，只好看着张洗。张洗咳了一声，说：“兰兄弟休得再为难四掌柜的，我们喝了走了，他却等着被大当空的训斥，多不好。”兰库儿瞪他一眼，说：“你虽然位置高了我一些，却休得在此拿那个破位置压我，我想喝便喝，干你甚事？”张洗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那就少喝一点儿，免得误事。”兰库儿方才笑起来，说：“这才是好弟兄伙嘛！少喝一点儿，误什么事？”四狗只得拿酒出来，给各位面前一一放了一个大碗，一一斟酒，张洗欲举碗，兰库儿哪里顾得着什么礼节？自己端起就大喝。
其他人只喝了一碗，兰库儿却一连干了两大碗，看着就要倒第三碗，四狗看得着急，张洗把拦不住，灵机一动，大声说：“一会儿谁去监牢门口打探？”兰库二听见了，大声说：“我是穿梁鼠，自然是我去了。”张洗说：“哪里还要喝？如何去得？”兰库儿想想，放下了大碗，说：“等我打探回来了再来喝。”
兰库儿一向最热衷于当探子、穿梁跳墙一类的角色，如今两碗酒下肚，他独自一个，拧着衣服就要出去。张洗说：“小心点儿呀。”兰库儿头也不回，说：“担心什么？怕是第一次？”
兰库儿抱着双手，自由自在地在街上东游西逛。
只见旷县里人烟稀少，在鬼子的残暴统治之下，一些人早已逃走了，难得在此受鬼子的窝囊气。逃走的那些人里面，富人居多，穷人本来就缺衣少食、四壁空空，因此也不怕鬼子来。鬼子一来，要粮要钱，弄得这个城里更加凋敝了。
兰库儿嘴里哼哼唧唧，顺路看过去。三五个二流子在街角落里闲坐聊天，一边搭拉着破衣服找虱子，一边说一些废话。一两个女人顺着大路走过去，还瞻前顾后的，生怕遭遇了鬼子迎面而来。一个糟老头子手里拿着一只破饭碗，在沿街乞讨，却哪里有人施舍一点儿给他，如今这年头，自己都没吃的了，肚子里早饿得干瘪了，还能巴望哪个顾哪个？那个老头子更加饿得慌了，讨了一会儿的饭，气喘吁吁地倚在角落里，有了上气没下气。喘息一会儿，斜眼看到旁边地上竟然有一截腌萝卜，顿时喜出望外，立即一把捞起，那动作倒是挺快的呢，生怕别的乞丐发现了来抢。一把塞进了嘴里，大嘴的嚼起来。吃完了又东张西望，巴不得哪里再有一截腌萝卜。
兰库儿胡乱地走了一程，看过了流离失所、穷困潦倒，他自己倒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本来见怪不惊，只是见了很多商铺关门抵户，比以前凋敝，他自己都看出来了。连小偷都只怕没处下手了。
走了一会儿，前面站着一个酒楼，两三层的木板房，前面一个歪歪斜斜的匾额，写着什么，他兰库儿不识一个字，因此认不出来。
一个伙计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在那里招呼进去的客人。
看了半天，才稀稀落落的进去了一两个。兰库儿正欲离去，忽地眼前来了个人。
仔细一看，是一个肥实的人，鼻子上一点儿毛，生得甚是滑稽，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一身笔挺的西装，扣子里一条金丝带，显得惹眼。
只见他看看前后，慢悠悠地往楼上去了。伙计正送了一个进去，转眼一看又来了一个，眼里一亮，立即笑着招呼出来：“客官往里请。上搂，楼上。”那人也不看他一眼，晃悠着上楼去了。兰库儿看先那几个商人打扮，但都没有这么阔绰，心里寻思：这是一个什么货色？
自从上了常山，好久没有偷摸一把了，今日既然出来了，又遇到这么一个阔人，不如拿他开刀。主意打定，就欲跟着上楼。
那个伙计横在门口，看见他，却没有招呼他相反地一脸冷漠，两手包在胸前，冷冷地说：“你要干嘛？”兰库儿瞪他一眼说：“到了酒楼，自然是吃饭呀。”伙计瞟他一眼，说：“你有钱吗？”兰库儿看他一脸冷淡，才醒悟到自己一身破烂衣服，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狗眼看人低。”说着话，从兜里摸出一把大洋，那个伙计看了，立即换上了一张笑脸，手往上一摆，嘴里恭敬地说：“请，请上楼。”
兰库儿两手叠在胸前，装作大摇大摆，上了一层楼，再上了一层楼，那个阔人就在二楼坐定，坐在窗子的附近，正在看外面的景致。兰库儿心里捉摸了一下，正要到了近前，一个趔趄，歪倒在地上，两只手靠在了那个人的前面，那人吃了一惊，转眼看见兰库儿一身破烂，厌恶起来，嘴里骂道：“巴嘎！”就要甩过来一记耳光，兰库儿听他骂了这一句，心里一惊：原来是一个鬼子。
兰库儿头一低，身子一侧，已然避过。那个鬼子一巴掌没有打中，气却消了，看看兰库儿，转眼去瞧窗外。此时，兰库儿心里好不得意，急忙将手揣进了兜里，东西已然到手。他爬起来，已不再理会那个鬼子，自顾自地向楼下走去。
那个伙计正端着一盘子酒菜上来，看了兰库儿欲走，急忙招呼“唉，唉。客官哪里去？”兰库儿说：“你管得我去哪里？我走路。”说着话，迈过伙计，出门去了。
那个鬼子倒了一二杯酒，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地喝。又用筷子拈起一筷子菜来慢慢地嚼。
吃了半天，肚子里饱了，方才站起来，伙计候着他吃完了，过来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那个鬼子伸手去摸怀里，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嘀咕说：“我的钱，哪里去了？”那个伙计听了，急忙打量这个鬼子，只见他一身光鲜，却在身上东摸西摸，那不出钱来。
伙计顿时变了脸色，一边用手收拾盘子，一边嘴里说：“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不会吃混食吧？”那个鬼子找不出钱来，心里自然火冒，加之伙计说得又鄙夷，心里火起，一拍桌子，嘴里骂了一句：“巴嘎！”伙计听他骂了一句日语，却以不怕，说：“装作日本人的样子，好来吃白食。”原来前几日，两个混混来吃白食，吃完了装作说日本人的话，被掌柜的当场认出来，拉出去，一顿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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