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听得咬牙切齿,恨道:“你个老儿为了一己之私,竟害了贞儿的终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咱么这些做太监的不为了自己又为了谁。我们巴结主子,替主子办想干不能干的事,说想说不能说的话,冠冕堂皇一点是忠心事主,其实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覃能似说自己又似在敲打汪直,汪直也听出覃能话里的味道,便不再纠缠这些。问道:
“你休扯这许多,倒说说如今该怎么办吧?”
“有什么该怎么办的?纪贞儿即成了皇上的女人,岂不是对你大大的有利吗?你在内廷又多了大大的靠山。”
“你怎么老糊涂了?这事一旦传到万贵妃的耳朵里,还有贞儿的好处吗?”
汪直真恨不得要掐死覃能才解恨。
“你说的也是。”覃能看着汪直那副狠巴巴的样子,知他真心在为纪贞儿着急,这才放下一颗心,当他知道皇帝私幸过纪贞儿以后,他心里早已有了章程。只是覃能知道汪直和万贵妃的关系,谁敢保证汪直出了这个门不把他出卖给万贵妃呢?如今既打消了这个疑虑,倒不妨把实话与汪直说了。何况自己这病恐怕好不起来了,事情只能靠汪直去做。毕竟自己把纪贞儿带进这是非之中,保她一个平安也算是有个全始全终的交代了。
“汪直,你听我说,一旦万贵妃知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纪贞儿打入冷宫。”
“什么?亏你想得出?!冷宫那是人呆的地方吗?”汪直没想到覃能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当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个没见识的东西。”覃能用足了力气在汪直屁股上踹了一脚,汪直没觉得怎样,倒是覃能累得张大了嘴大喘气存起来。接着便是一连串扯心裂肺的咳嗦。这时在外面的覃喜听见急忙跑进来又是捶胸又是捶背的叫着“汪爷,你走吧,别找我家老爷生气了。”
覃能好不容易喘匀了这口气,定了定神说:“覃喜,你出去。出去!”又指着汪直“我告诉你,冷宫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但是它确是皇宫里最清净最太平的地方。你要是想看着你那贞儿姐姐死于非命,你尽可以再撺掇这皇上给她个贵妃的名号。你有这本事,当初你就是这样巴结上万贵妃的,别当我不知道。”
汪直扑通一声跪在了覃能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公公,难道贞儿就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了吗?”
“有,那要看她的造化了。什么时候万贵妃失宠了,她的出头之日才算真的来了。”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汪直可是一脸的茫然。
“这谁知道呢。花总有开败的那一天,无非迟一些早一些罢了。”覃能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了。
汪直见覃能没了动静,以为他实在是累了,便要告辞出去。覃能没有留他,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忽又叫住汪直,叮嘱了一句:“你只可暗中回护,且不可引火上身。须知只有你自己保全了,才能保得住纪贞儿的平安。去吧。我会求怀恩帮你的。当初他要不拦着我,哪会有今天这些故事。”
汪直回头又看了一眼病骨支离的覃能,想要做什么又咬牙忍住了。
雪还在下着,风还在吼着,也许汪直出去的时候没有关严房门,一丝冷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桌子上那盏蜡烛无力的摇晃了几下,竟然噗的一声灭掉了。屋里一片漆黑。
覃能死了。就在那个雪天后不久,这个一辈子机关算尽的大太监终于撒手人寰了。覃能的丧事办得很风光,排场超过了元勋的规格,前来吊孝的宾客们无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哪位在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汪直汪太监给覃能披麻戴孝,哭的是死去活来。人们多知道汪直与覃能的渊源,可是谁也想不到汪太监会这么难受呀。看来这汪直却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很快人们更发现一个更怪的现象,覃能的丧事,几乎所有的内廷大珰都来了,唯独司礼掌印怀恩没有露面。甚至出殡的那一天皇上送来了恩典,奉旨而来的是接替了东厂的尚明,怀恩还是没有露面。听人说自从吴后被废,怀恩和覃能就不对卯,近十年的交情似乎一夜之间全都没有了。不过再怎么交恶,人死了,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也该了结了。毕竟几十年共事的交情,最后也该来送一送呀。难道怀恩真的要记恨覃能一辈子?未免太不像君子所为了。可是后来后来不知是谁传出风来说:在覃能临死前怀恩来过了,而且两个人单独谈了很久,具体说了些什么就无从而知了。而且在覃能死后不久,覃能身边最得宠信的大总管覃喜,竟成了怀恩家里专办机密要务的大管家,这里面的事情让人如坠五里雾中,实在是令人颇费参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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