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是你？这不可能！你不是去救匡原徽了吗？”齐耶斯彻底懵了，一连串的变故已经让他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就连在马上老谋深算的卡卡帝罗，也是像做梦一样地看着敌人出现在自己的营地中。
“我只是作出去救匡原徽的假象而已，其实我们就在螣豸村附近，就等着你齐耶斯带兵去救你的老父亲，我们好趁机夺回被你们占领的家。”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库拉辛也是难掩兴奋之色，毕竟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了。
“这么说来，一开始的匡原徽带兵前往西南方向就是个诱饵吗？你们料定我们会派兵去追，只要我们一派兵，就已经落入你们的陷阱了。”齐耶斯这时才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果然他们都没那么简单，早知道就无论如何都要劝住罗姆斯了。
罗姆斯？等等，他不是去追匡原徽了吗？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齐耶斯刚刚想起罗姆斯的事，便看到西南边烟尘翻滚，一队人马正在向这边奔来，为首的正是罗姆斯。
他带着人马跑了过来，看到狼狈不堪的卡卡帝罗和在本是岩柱族占领地中出现的库拉辛，心里也是冒出了一大堆问号，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岩柱族现在遇到麻烦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为什么你们是这副样子？那不是库拉辛吗，他怎么会在那里？”他到了大哥和父亲的跟前，劈头盖脸地问道。
“咱们中计了，从追匡原徽开始咱们就中计了。先不说这个，匡原徽那里应该确实是人数不多，你有没有杀了他？”就算螣豸村被夺了回去，只要能把匡原徽杀了，也算是失败中的唯一亮点。
“没有啊，我带着人确实围住了匡原徽他们，可是打了没多久，就有传令兵来说父亲中了敌人的诡计，已是九死一生，而且村子也被库拉辛占了，所以我立刻就带着人赶回来帮你们了。”罗姆斯还没弄明白状况，是一脸的疑惑。
“可恨，这下咱们真的是什么都没得到！”齐耶斯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怒视着库拉辛，“库拉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去找罗姆斯的传令兵也是你故意派去的吧？”
“是啊，我只是打发一个留在村里的你们的人去把事情告诉罗姆斯，他听到这件事一定就没心情再围攻匡原徽了。我根本不用亲自去，只要用一个人就救了匡原徽。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都完了，败得一塌涂地。齐耶斯咬着嘴唇，即使咬破了，即使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也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耻辱、懊恼、愤怒、自责，复杂的情绪四处乱飞冲撞着神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可是莽撞的罗姆斯却还没有死心，他拔出刀大吼道：“库拉辛，你不要太得意了！我们还有人，我们还没失败呢！大家跟我冲，把他们赶尽杀绝！”与其说是气势不灭，但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罗姆斯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率领着他那两百士兵，向着螣豸村发起了冲击。
“别去！”齐耶斯的喊声淹没在了两百士兵的喊杀声中，他再一次没有制止住弟弟愚蠢的行为。
岩柱族的最后一扑当然也在库拉辛他们的意料之中。他右手一举，在村墙之上突然密密麻麻地冒出了数不清的弓箭手，最显眼的一个就是在门洞之上的德鲁蒙特，他露出了残酷的笑，把手中的箭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罗姆斯。
“放箭！”随着库拉辛的手落下，德鲁蒙特射出了第一箭，一箭便正中罗姆斯的胸膛。跟着这一箭，密不透风的箭雨像漫天的野蜂，将这些曾经侵占自己家园的敌人全部蛰杀一个不留。
短短的几十秒钟，齐耶斯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和两百士兵无声地倒下，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他张着嘴，像是要哭，可是眼眶里干干的，只有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浑浊的声音，那种声音叫痛彻心扉。
扑通一声，卡卡帝罗忍受不了丧子的悲痛，昏厥过去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人吓得七手八脚地扶起他，在耳边呼喊着想把他叫醒，生怕连族长都会这么一睡不醒，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身为战士的姿态。失败、对死亡的恐惧和精神支柱的崩塌让他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孤苦无助。看到昔日里不可一世的敌人成了如今这副惨状，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
“前些日子你们杀我们的族人，今日这个仇我们报了。你们走吧，回你们自己的家去，不要再来了，否则螣豸族绝不再手下留情！”库拉辛也不想赶尽杀绝，朗声说道。
别无选择，现在的岩柱族除了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齐耶斯把父亲抬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几乎让自己失去所有的地方，在脑子里深深地刻下了螣豸族这个名字，领着最后剩下的一百多人返回了自己的家乡。
但是齐耶斯和库拉辛都明白，事情还远没有结束，这场战斗不是终结，而仅仅只是个开始……
“库拉辛，为什么要放虎归山？”德鲁蒙特从墙上下来，在他身后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们不是曾经的螣豸族了，我们要从新开始。”库拉辛转身走进村中，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终于又回来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曾经他总是觉得这个小村子有百般不好，它太小太偏僻，根本体现不出螣豸族的高贵，可是当它被人夺走，自己失去了它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对它是这么的离不开，是这么的魂牵梦萦。失去了才懂得珍视，不过幸好还能再把它找回来，这一次绝不再让它离开。
陆续的，维恩和匡原徽都带着人马回来了，计划顺利完成，他们心中的喜悦是溢于言表。
“匡原徽这次多亏了你了，如果不是你出的计，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呢？”库拉辛第一个感谢道。
“别这么说，能胜利都是大家的功劳，战争永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不过你还真是大胆，如果他们没有派兵攻我们的大营，又或者罗姆斯接到报告后还是执意要杀你而不回来，你不是就很危险了吗？”德鲁蒙特接着问道。
“战争就是赌博，如果畏首畏尾的话肯定赢不了，倒不如放手一搏。”匡原徽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可能性，只是他总是比一般人豁得出去。
“喂，你们该不会都忘了吧，法罗约长老可一直都在螣豸山里呢，不知道岩柱族有没有对她怎么样。”维恩的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他们都忘了法罗约长老的事了。
“对啊，岩柱族打来的时候他没有和咱们一起跑。快去看看吧。”库拉辛的心突然又揪了起来，法罗约既是螣豸族的上上任族长又是最年长的人，她可不能出事啊！
他们四个人都没有休息一下，骑着马由库拉辛带路，上到了螣豸山中。顺着一条长满杂草的盘山小道，他们一圈圈地往上走，别看山不高但是这么转着圈走还是显得路途遥远，太阳都已经升到了空中，他们才到了在山顶的一个洞口。
兽人不能在白天出来据说是远古的神定的规矩，但是他们自身并不害怕阳光，所以库拉辛他们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没什么妨碍。
下马进入洞中，越往里走越是黑得深手不见五指。兽人们可能比较适应黑暗，但是匡原徽却不行，他不时的就被脚下的或者身边的石头碰到，几乎就是一个盲人在走路。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匡原徽的手，很冰凉也很柔软。
“跟着我走。”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声音知道是维恩。
对黑暗的抵触瞬间便放下了，匡原徽就这么被维恩拉着，随着她的脚步她的指示慢慢地前进，果然再也没有被碰到，只是不知怎的，心跳莫名的有点加速。
终于在前面看到光亮了，那是一间宽敞的石室，中间的地上点着一盏巨大的油灯照得石壁通体放光。
在进入石室前，维恩松开了匡原徽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德鲁蒙特说道，他和库拉辛早就到了这里，正盘腿坐在地上，对面是一位女性的老者，银发披肩，皱纹虽多但是面容雍容高贵，看不出已经活了千年，想必就是法罗约长老。
匡原徽和维恩也在库拉辛他们身后盘腿坐下。听库拉辛说道：“长老大人，这位就是匡原徽，就是他救了我们全族。”
“嗯，我都知道了，别看我在洞里，可外面的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老人面露微笑看着匡原徽，“人类和螣豸族联手抗敌，这可是第一次。年轻人，我代表螣豸族谢谢你了。”
“不不，这是所有人的功劳。”匡原徽连连摆手，被人感谢还是会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匡原徽他就是这么谦虚。长老，这次的战乱没有给您带来麻烦真是太好了。没有保护好螣豸村都是我的责任。”库拉辛低头自责道。
“你不别过于自责，会出这种事是谁都不会料到的。对了，说到这个，我还有个人想让你见见呢。出来吧。”法罗约长老向身后的一个小洞口说道，库拉辛他们这才看到那里还有一个房间。
没有人出来。法罗约长老又说了一遍：“出来吧，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逃避？她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中，那个洞里慢慢走出了一个人，直到那人完全走了出来，他们才确认了自己真的没有眼花。
走出来的就是已经从村子里出走的——蒙蒂！
相比从前的他，此时他显得消瘦而虚弱，眼窝深陷，须发凌乱，衣衫不整，就像是一个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饱受折磨的野人。
其他人只是吃惊，但是库拉辛却是直接跳了起来，快步走到蒙蒂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声色俱厉地吼道：“你说，是不是你把岩柱族带来的？是不是你把结界打开的？是不是你出卖了全族？你说啊！”虽然他口头上一直不承认弟弟是叛徒，但是这么多天了他其实也知道除了这个解释真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是……是我……我是叛徒。”眼前的蒙蒂再也没有曾经的那么盛气凌人，这次他在哥哥面前不是争吵，而是泣不成声，眼泪从眼眶里落下，他的声音也几乎哽咽。
但是这些换不来库拉辛的同情。
终于得到了印证，弟弟果然是差点让全村人丧命的叛徒。库拉辛的眼角不觉也流出了一滴泪水，但是他的表情依旧狰狞。他高高举起右拳，说道：“果然是你，真的是你！作为叛徒你没资格继续活下去！”说着，带着无比凌厉的意力的拳头就要砸向蒙蒂的脑袋。蒙蒂也不避让，而是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死亡正是他现在最想得到的。
可是这一拳却没有挥下，因为一股强大的力道拉住了库拉辛的胳膊，而拉他的就是法罗约长老。
”住手吧，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杀生来解决的。坐下来，听我慢慢说。”长老的声音温和却也威严。库拉辛收了拳，坐回了地上，将头埋在双手里，不再抬起。而蒙蒂则是挨着法罗约坐下。
“你们肯定都很好奇为什么蒙蒂会在这里，就由他本人告诉你们吧。”法罗约示意蒙蒂向着这些恨不得立刻杀死他的人讲述自己的经历。
“因为和哥哥的观念不同，在一天白天，我离开了螣豸村，我便决定既然哥哥不当，那这个族长就由我来当。由于想到岩柱族是我们多年的老对手，当是我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便去了那里，刚开始只是想借他们的力量压制族人帮我当上族长，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出尔反尔，变成要趁机屠杀我们全族。我发誓我绝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但是之后，我也没有办法再改变局面了，又不敢去见你们，所以我只得躲到了这里。”蒙蒂哭着说完了他所经历的事。
“但是蒙蒂他并没有说出我的事来，所以我这里没有受到敌人的骚扰。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呢？”法罗约的表情安详，与对面的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然是处死他，这是叛徒应有的下场。”库拉辛抬起头，虽然那是他的亲弟弟，但是做出这种事来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你果然会这么说。螣豸族自古以来便一直在争斗在杀戮，可是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我们现在都看到了，到处结怨，处处树敌，即使我们躲到了这个小地方来还是有仇人不愿放过我们，这其实是对我们杀戮太多的报应啊。曾经我们的想法太简单，认为只要把敌人杀死就能解决任何问题，如今看来，要换一个思路才行了。”
“那长老的意思难道是不杀他？恐怕全族人都会不服啊。”库拉辛依然不依不饶，对弟弟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人非圣贤，有时糊涂犯错很正常，但是不能犯了一次错就把他的一生全部否定掉，重点不在于对做错事人的惩罚，而在于如何让他改正。如果你杀了他，那他就连弥补过错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啊，长老说得对，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看到气氛陷入了僵局，匡原徽赶紧出来打圆场，而且他觉得长老的话确实在理，毕竟谁不会犯错呢。
“长老都这么说了，就饶过他吧。”德鲁蒙特也劝道。
听到大家都这么说，库拉辛心中也不再那么坚定了，但是作为副族长他不能徇私情。
“好吧，饶他一命可以，但是他以后再也不允许踏进螣豸村半步，否则我还是会杀他！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所有人都不要再说了。”库拉辛说完又低下了头，看来是不愿意再听别人的话了。
“如此就可以了，其实蒙蒂他也有这个打算，他打算就留在这山洞之中随我一起修行，以弥补他犯下的罪过。”
“那就这样吧，我们就是来看看您，您没事我们就放心了。该走了。”库拉辛站起身，一眼也没有看在身后欲言又止的蒙蒂，大踏步地走了，其他几人见状也都起身告辞，向石室外走去。
“匡原徽，你过来一下。”法罗约突然叫住了匡原徽，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不知道有什么事，匡原徽就让他们先走自己又返了回来，重新坐下。
“首先要感谢你为螣豸族做的一切，以后村子还要多仰仗你才是。另外就是，你恐怕不是地上的人吧？”
“对，我是从神界来的。”
“只是……从神界？”法罗约追问道。
“这个……”匡原徽犹豫了，要把自己是地球人这件事告诉她吗？不过她好像已经猜到一些了。“我是地球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果然如此，地球人……白泽国派来的。”法罗约喃喃自语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匡原徽感到有些忐忑，每一个人只要一听到自己是地球人就会变得很奇怪，他们到底都在想什么？
“不，没问题。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多嘴，不过还是希望你……小心白泽国的嬴氏父子。”
“小心他们？可是他们对我很好啊，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可能是无家可归。”匡原徽愈发奇怪，这些人总是说话只说一半，叫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总之小心为上。好了，看来你该走了，别让她等你太久了。”法罗约笑眯眯的朝匡原徽身后看了一眼，匡原徽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只见在出口处，维恩还站在那里并未随库拉辛他们离开。
“那我就先走了，您放心，我会小心的。”对着法罗约鞠了一躬，匡原徽快步走到了维恩身边，笑着说道：“你在等我啊。”
“前面太黑，你不是看不见吗？”维恩没有看着匡原徽，目视前方向他伸出了手，“走吧。”
牵着维恩的手，匡原徽觉得心中一片暖洋洋的，笑意赖在脸上不肯离去，什么都不想，因为不愿意分心，不愿意错失现在的一分一秒，只想用心感受她手上的温度，品尝这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心跳的感觉。
以后的事是还是坏谁都说不准，但是都随他去吧，对每个人来说都一样，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