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愚不是第一次到内科病房上班，记得第一次到病房，内科走廊人满为患，挤得连担架都放不下了，每每进行治疗时走廊里连移步的余地都没有。孙院长常常抓耳挠腮，可就是天天到古城第一父母官冯鹰翔家赖着不走，也要不来多盖一间房的资金。更何况孙院长雄心勃勃总想着建立一个几百年之后也不能算落伍的现代化医院。
就目前来讲随着孙院长的卸任，谢书记却应天时合地利笑眯眯的不用顶着雷，也不用写检讨书就和第一父母官那里领到了改建医院的资金，内外科都扩建了一倍，新的病房四壁洁白窗明几净，走廊里宽敞明亮再也不见了临时加床，更不见担架凄惨地拥挤在狭窄的走廊里。
古城医院的传染病科却依然还在一个古旧的院子里，不知是王宫太监的住房还是宫女的宿处？总之既不是高屋亮舍也不是雕梁画栋的精致雅室。十几间房另成一个院落，房间虽是不多但从没住满过患者，尤其在腊月末迎新春时刻，院子格外冷清。这个综合性传染病科，现在还有三位患者，两位是肝病，一位是肺结核。
吴愚把自己全副武装，口罩帽子白大衣塑料手套一应俱全，进到这座冷清的院子，先向肝病科病房走去。门还没开只听室内乒乓一阵乱响，心中着实一惊，不知病房内发生了什么？忙开了门，见病床上半卧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地上有刚刚摔碎的饭菜碗碟。床边站着一位五十左右岁穿着一身志愿军女军装的女士，那位女士见护士来进行治疗，忙弯腰去捡拾撒落在地上的破碎碗碟。
吴愚说道：“您叫郑光泽，现在到了肌肉注射时间。”
那郑光泽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不治了，不治了，我都是要见马克思的人了，别再浪费国家的医药费了。”
吴愚愣了神，说道：“您怕什么呀？您的主治医生是董大夫，有他给您诊治，确保万无一失的。”
郑光泽说道：“我从来不曾否定董大夫的医疗能力，我也是三进古城医院了，昏迷着来清醒了走。可我知道医生治病救不了命，我这病就是华佗再世也无回天之力了。目前的我就是命悬一线，全靠董大夫用准确的药物给我维持着，可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董大夫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保健医，还肩负着全医院的内科病房，我这病已入膏肓，不过就是挨日子罢了，何苦浪费人民币，须知朽木不可雕也。”
吴愚笑道：“世间最宝贵的就是生命，人不分贵贱都是平等的，病不分轻重都是要认真对待的，现在对肝病有突破性治疗条件和能力。更何况董大夫这样级别的医生既有高学历的医学理论知识，又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他比华佗多的是现代化的医疗条件。我不是要赞美董大夫，他的业余时间也用在了研究疾病的治疗上，尤其对传染性肝炎，肝硬化，肝腹水都是他研究的主要课题。所以你才能昏迷着来，清醒着走。接受董大夫的医嘱吧，恢复健康是需要医生和患者的最默契的合作。
现在的情况是董大夫要全力以赴为您治疗，为您制定了完善的医疗方案，我做为小护士是执行医嘱的，董大夫并不能时时监督我的工作，他绝对不相信您会拒绝治疗，只会以为我在执行医嘱过程中让患者不满意，患者才会拒绝治疗的。无论我如何解释，这个错误都是要我承担的。今天以前，我一直在外科工作，那些外科患者有的需要截肢，有的要切除坏死的五脏六腑，但求生欲都会让人产生顽强的意志接受残酷的现实，接受手术，虽然肢体不完整了，脏腑有了缺残，但生命力还在就要坚强地生存下去。比起外科的患者您的治疗只需要打针吃药。”
郑光泽说道：“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原来是从外科调来传染病科的。这倒是巧，我家这位也是干外科护士的，她那张嘴，可是懒得很，轻易不会开金口的。充其量算是一位只会实干的外科护士。”
郑妻笑道：“你的脾气，这位护士哪里知道，在家里你有耐心听我说上三句话吗？”
郑光泽也笑了，说道：“看在这位护士是新来的又苦口婆心地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唇舌，我就挨针吧，我自己有多少气数我知道，但总不能累及无辜，让你这当护士的承担失职的责任。”
郑妻听了忙走到床边为丈夫解裤带，对吴愚使了个眼色，感激地说道：“小妮子，你贵姓？”
吴愚笑道：“阿姨，别客气，我免贵姓吴，口天吴。”
吴愚边说边给郑光泽做了臀部肌肉注射，郑光泽笑道：“小吴护士，不知你的治疗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呢？”
吴愚吃了一惊，忙问道：“此话怎讲？”
郑光泽说道：“你这么聪明的小鬼还能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只是怕这样救治下去苟延残喘，伤及无辜啊！”
郑妻听了，泪水夺眶而出，说道：“说什么苟延残喘？你多活一天，我的心就踏实一天，想当初，你求我嫁给你的时候是怎样的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一定会保护我一辈子，到了我白发苍苍时依然不离不弃，而今我人未到半百，你就要只图自己爽利，就想撒手人寰，弃我而去，让我流落在异乡，还在一个荒僻的山村里带着痴呆的女儿艰难的过活，你以为你是解脱了，可你想过我没有？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这些年我依靠着你，你一定要去找马克思，那你去得安心吗？您还有能力给我送回沈阳市，让我变回当年无忧无虑的外科小护士吗？”
吴愚听了好奇地说：“阿姨，怎么从沈阳市跑到古城的山村生活了？”
郑妻见问，就含泪说道：“我的婚姻是组织上决定的，当年在部队医院，院长找我谈话让我嫁给这位郑团长，却没想到，他抗美援朝后就是坚决要解甲归田，我已经为他生儿育女了，也只好随着他的意思脱了军籍，到了他的家乡过起隐居生活。”
吴愚正待要问，忽听窗外护士长叫到：“小吴，快回住院部，来了一位内科急诊入院患者。”
郑光泽说道：“大过年的，上哪儿不好，怎么偏往医院来找罪受？”
吴愚说道：“这个日子往医院跑的都是生命攸关的患者，如果自己能够解决是断不可能来医院过春节的！我先去了。”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