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旅指挥部隔壁的另一篱笆小院，侦察连驻地。张炳旺和曾庆生端坐在桌前，犀利的目光射向反绑着双手的俘虏。审讯已经很长时间了，但瘦猴似乎很能挺，一口咬死自己只是个收山货的，来自河北石家庄，小本经营，常走燕山这条道，其他的一概不知。良久，曾庆生再次严厉问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你要我说啥吗？”瘦猴挺委屈的样子。
“说你的同伙，说那份情报是谁送来的，你们怎么联络的？”曾庆生的声音字字清晰。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瘦猴竟然暴躁起来，瞪着眼睛，霍地从坐着的小凳子上站立起来。
张炳旺团长和曾庆生几乎同时一拍桌子，“老实坐下！”
威严的神态和犀利的眼光震慑得瘦猴身子抖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皮，顺从地坐回凳子上。
“好你个嘴硬，我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走，再给他留点时间，是死是活让他自己想清楚。”张炳旺对曾庆生使了个眼色，曾庆生会意地站起来，叫旁边的两名战士看好他，随即俩人一同走出房间，暂时结束了这场陷入僵局的审讯。
此刻，熊天浩和危建鸿正在认真地分析这份缴获的情报。从字迹上看，舒展流动而又工整；从内容上看，将我旅乃至军分区的人员装备、火力配置和战略意图报告得明明白白，但绝无一个多余的字。因此判断这提供情报的人必定是个有较高文化的人，而且是潜伏在我旅内部的人。
但这个人会是谁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情报快速地传递出去？郝方明回去之前，各营级干部早已散会，回去一传达，知道军事秘密的战士可就多了，不是一下子就能查出来的。**旅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泄密的情况，看来这次新兵中一定混入了国民党特务。但仅凭纸条很难分析出更多的线索，于是俩人起身想去侦察连看看着审讯的结果，希望从那俘虏身上打开缺口。这时张炳旺和曾庆生恰好走了进来，一问方知道审讯也毫无收获。
“旅长，我们大家一起去审吧？”危建鸿征求熊天浩的意见。
“算了，先严加看管吧，你马上把这一情况电告给军分区。也许敌特已经把情报传递了出去，部队就要远行，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熊天浩说。
按照熊旅长的指示，曾庆生回去把瘦猴关押在小院后面的一间杂屋里，并叮嘱两个看押的战士小心谨慎看管。
“放心吧连长，他捆绑得可紧呢，让他跑也跑不动哩！再说我俩还备了些老蒜瓣，嚼一嚼精神得很。”两位侦察战士满自信地回答。
曾庆生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战士的肩膀，返身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嘎尔木大爷这时已经入睡，他的鼻孔一张一歙的，房内响着粗重的打鼾声。说起嘎尔木的鼾声，战士们都怕，曾庆生可不怕。如果夜里没有嘎尔木那均匀有节奏的鼾声，说明嘎尔木没入睡，他一定是在想遥远的心事，这时候虽然安静，但自己反倒睡不着。因此从参加八路以来，曾庆生就与嘎尔木同寝同睡在一起。
夜，静静地流淌，槐树庄万籁俱静。随着两声狗吠，一个穿青色服装、蒙黑面巾的男子躲躲闪闪地来到古槐树下。
“你动作不利索，至少晚到了五分钟。”槐树后出现了一个声音，接着闪出一个同样穿青色衣服的人。不同的是他脸上贴着面膜，上面的图案凶神恶煞般吓人。
“屋子里住的人多，我要格外小心才是，所以来得晚了些，还望长官谅解！”蒙面男子似乎想走得更近些，“你就是阎王？有何指令？”
“站住，不要再靠过来！不该你问的你最好别问，不要忘了纪律！”贴面膜男子的声音严厉冷酷，又微微有点沙哑：“我不是阎王，我只是判官，而你只是一个鬼臣。阎王指示你，立即去除掉那个被抓的小鬼，要万无一失。”
“马上？”蒙面男子问道。
“立即，刻不容缓！再晚就天亮了。他一招供，头咔嚓落地的就是你。”
“属下明白！但属下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难道我们头一次行动就这么栽了？”
“哼哼，栽了？我设的双保险，不那么容易栽的！也许上峰现在已经收到我们的情报了。”面膜男子冷冷命令道：“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长官实在高明！请问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你快快去吧！要万无一失哦！”
“放心吧，鬼臣绝对不会失手的！”说罢蒙面男子急转身而去。
贴面膜的男子阴冷地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蛤蜊油在手上抛了几抛，又放在鼻子边闻了几闻，然后将它扔在树下的桌子上……
一刻钟后，噗噗两声沉闷的无声手枪在侦察连后院响起，稍后又是一枪。
同一时间，古槐树下也响起两枪，两个提着马灯巡逻的侦察战士看到了一个黑影在树下晃动，待猛追过来时，贴面膜的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桌上的那盒蛤蜊油却被一个战士看到捡起来了。
后院枪响的时候，一向早起练拳脚的嘎尔木似乎听到了些动静，轻轻披衣下床，往后院寻去。但见两名负责看押的侦察战士横躺在血泊中，子弹精准地穿过他们的头颅。不好！嘎尔木飞快地跑回前院，喊醒了曾庆生和战士们。
曾庆生铁青着脸查看了牺牲的战士，又踢开门看了屋里，那个瘦猴俘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曾庆生将他踢翻身仔细一看，子弹从他的嘴里射进，那嘴张开着，似乎想大声喊叫而来不及喊出声来；双眼大睁着，整张脸血肉模糊，早断了气。
此时那两个巡逻的侦察兵跑进来报告麦场发现的敌情，并将在古槐树下捡到的那盒蛤蜊油交给了曾庆生。
嚣张，敌特太嚣张了！想不到在**旅里面会有如此凶悍狡猾的敌特潜入。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啊！耻辱，真是耻辱！曾庆生一记拳头狠狠地砸在木柱上，既愤恨又自责。
熊天浩和危建鸿听到报告赶来了，俩人表情都很冷峻。看来情况比料想的要严峻复杂得多，熊天浩想，得赶紧再发一封电报给军分区，详细汇报整个事情经过才是。当下急唤作战参谋纪忠诚记录发报内容，同时叮嘱在场的干部战士控制事情别乱张扬，以免引起军心浮动。
“同志们啦，为了壮大我们的队伍，在新兵里面可能混入了几个敌特，想把我们的军事情报传递给敌人，想打乱我们的军事部署。这是痴心妄想！国民党的大部队我们都不怕，照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难道还怕几个偷偷摸摸的敌特分子？同志们啦，咱们该干啥就干啥，收拾好行装，等到上午九点，开赴豫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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