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还不是拒绝吗？尽管一路上也有些思想准备，尽管对方是自己暗恋已久的索南珠玛，尽管转告的是她父亲的意思，但早已经把自己看成是草原雄鹰的德吉多吉仍然觉得很没有面子。他像被黄蜂猛蜇了一下，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平时只有姑娘们主动送给他头帕绣包之类的物件，向他抛出求爱的信号，从来都是自己拒绝人家的，哪有过自己遭遇拒绝的呢？
“珠玛妹妹，那好，我不勉强！我走了！”德吉多吉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跨上马，飞快地返回寨子。
索南珠玛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喊他停一停，但还是忍住了。
德吉多吉策马来到自己的那间老屋，打开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平常自己都在外面闯荡，更多的时间是住在冷府，只是偶然回家看看，并不曾住过一晚。如果按索南珠玛说的做，那么从现在起要在自己家里长住了。如果住了，就能保证珠玛一定会嫁给自己？他不知道，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茫然，一片空白。
他定了定神，环顾着这间简陋破败的房子，并且试着在床上躺了躺，觉得自己很难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下去了。罢了，还是去冷府住吧，再说已经答应给冷团长做事情了。
德吉多吉锁上门骑上马飞快地往马尔康城里奔驰而去，不多时便到了马尔康街道上。少顷，他放慢了马速，又有点犹豫不决起来。
马尔康的大街并不太长，前后就三个十字路口，一会工夫便走完了，他又返回来折进了一条巷子里。别看马尔康的街道不算大，但这小巷子倒还弯弯曲曲、七进八拐特别多，而且热热闹闹的，经营着五花八门的生意。因为人多路窄，他只好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儿走。他随意地走着，随意地看着，不觉就走到了柳条巷子。他看到了一个个穿着缎子旗袍、涂着厚厚脂粉、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倚靠在门边媚笑地拉客，她们说话嗲声嗲气的，忸怩作态，不时发出放荡的笑声，只要有路人稍做停留，便黏过去挽住胳膊往屋子里拽。德吉多吉不屑地望着她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哟，这位官爷啊，来来，进屋喝杯茶再走呗！”
“呀呀呀，好个标致的爷啊，本姑娘今天等的就是你呢！”
“嗨哟哟，今日右眼跳，原来是大爷您要来啦，翠翠我包大爷您满意**！”
“……”
一下子围上来好几个暗娼，挡在了德吉多吉前面。
德吉多吉连续拨开了几双手，那个自称叫翠翠的女人不仅仍不松开，反而将身子贴了上去，表情尤其媚态，“大爷你可要识货呀，本姑娘原来可是八面楼的当红头牌哩！”
德吉多吉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打发了她，顺便看了她一眼，果然风姿丽质有几分姿色，但年纪起码有三十好几了。见得了银元，女人放开了双手，嘴里仍旧甜甜地叫着：“大爷慢走，以后可要常来呀！”
走出柳条巷子，德吉多吉又骑上马，头也不回地朝冷府赶去。经过闹市区八面楼的时候，他忽然听得旁边有人大声喊他，扭头一看，见是冷府的丁把式。一个年轻貌美、打扮妖艳的女子挽住丁把式的胳膊刚走出八仙楼的朱漆大门，后面还跟着一个保安团的小队长和几个士兵。德吉多吉勒住马停下来等他。那女子撒娇地摇一摇丁把式，又娇娇滴滴言语了几句，俩人方才分开。
“我说德吉呀，你去哪了？早上冷老爷冷处长找你不见人呢。老爷如此的抬举你，你可不能让老爷不高兴哦？”丁把式责怪地说。
德吉多吉解释说自己昨晚去了趟金山寨。
“去那金山寨有屁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你倒还挺留恋呢。”丁把式侧转身一指八面楼说：“兄弟你想不想到里面去玩一会？我刚才带着兄弟们在街上收官税，赶空闲也进去玩了会，这里的货色个个水灵风骚，又会给你烧大烟。嘿，尤其刚才那个叫‘白鹭儿’的头牌，过瘾，挺过瘾的！你一定从来没去玩过吧？”
德吉多吉傲慢不屑地摇摇头说：“这样的婊子不要我的钱我也不稀罕！”
丁把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果然清高，果然眼界高，兄弟佩服！不愧为阿坝草原骄傲的雄鹰！那好，兄弟既然不进去，那就随我一同去冷府吧！”他又返身对几个手下叮嘱了几句。
他们赶到冷府的时候正是晌午，宽敞的大操坪上二百多名保安团士兵正在懒洋洋地操练，一身笔挺美式军装的毕克雍站在队伍前头，在卖弄炫耀式地充当着他们的临时教官。会议室外的屋檐下，冷大头独自一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晒太阳。见丁把式陪着德吉多吉到来，竟然装模作样地起身相迎，显得好生客气而又亲热。
“噢？嘿嘿嘿嘿！来来来，德吉啦，坐坐坐，那天咱俩说的种鸦片罂粟的事我又有更好的主意了，可以不通过索南达杰寨主的，只要通过你德吉多吉就完全可以的！……”
德吉多吉觉得冷团座现在越来越和蔼，对自己越来越亲切了，但他提到种罂粟的事，却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坐下来问道：“冷团座，我不明白，怎么通过我就可以了？”
“嘿嘿，时间还早，现在离播种的时间还早得很，咱们暂时不谈这事，到时你就会明白的，也会很高兴的，金山寨的寨民也会很高兴接受的。嘿嘿！不谈，先不谈它。”
这时丁把式插话说：“团座，我遇到德吉兄弟，陪他早些回来了，今日收税之事还差很多，不过兄弟们还在继续收，如果团座没什么要吩咐的事情，我这就再过去了。”
“你就不要去了，小姐昨日就传下话来，今日要去打猎，你快去准备一下吧！——噢，还有你德吉啊，也随我们一起去吧。你可要好好展露你的本事，让小姐看得高兴，玩得尽兴哦！”冷大头说着，用力地拍了拍德吉多吉的肩膀。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