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同汉子说着话,正要详细问汉子卿白何以带人在江门设伏,山下易芹却一声紧似一声地狂呼:“秋娃儿——任秋娃儿——”。任秋看不见易芹,不知道易芹遭遇了何种危险,再顾不得祥问,拎了标枪,飞也似的奔下山。
山下,江门峡中永宁河滔滔东流,湍急的水撞击到河中大块的岩石,发出阵阵“咚咚”似鼓鸣一般的声响。这声响在夹岸的山谷间回荡,其声势也实在吓人。两岸壁立的山崖,尽是重重叠叠的竹木,随风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伴着空中偶尔飞过的岩鹰低啸,犹如一曲蛮荒之歌。
任秋循着易芹的声音,疾步奔去。远远地,任秋没有看到易芹,只见老幺在百丈开外烦躁地仰头低吼,四蹄奋奋,一副准备随时赴死的模样。任秋心里惊慌不已,未必在自己上山追卿白之时,易芹遭遇了不测?但是,老幺足以抵挡数十个壮汉的攻击,为何它又在原地不动,莫非还有谁连老幺都都不是对手?
种种疑虑,更催任秋加快的脚步。易芹的喊声还继续自远处响起,任秋更加摸不着头脑,只顾往老幺所在之地狂奔。老幺见任秋奔来,不再仰头低吼,也不再烦躁地刨动蹄子。它冲着任秋,撒开四蹄,欢快地奔来。但是任秋仍然没有见到易芹,着急地大呼:“老幺,老幺,易芹呢?易芹呢?”
老幺听到任秋的呼喊,立马停住脚步,将硕大的牛头埋到地上,露出宽阔的牛背。牛背上,一个纤柔的身影摆着手喊道:“秋娃儿——任秋娃儿——”。这不是易芹是谁,任秋悬在嗓子的心总算放回了胸腔,脚步也随之缓了。
易芹趁老幺站着不动,一个趔趄翻身下牛背,朝任秋急急跑来。跑到任秋面前,易芹一把抓过任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检查,就像担心是任秋身上欠缺了一根汗毛一块死皮一般。这样检查过一阵,确信任秋毫发未损,易芹再一把将任秋揽进怀里,拍着任秋双肩,不住地说:“秋娃儿,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一股暖流顿时流遍任秋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他感觉无比受用。易芹虽然比他矮了一个头,但是在她的怀里,却感到她的身躯竟是那般伟岸、她的胸怀竟是如此宽广。这娇小的身躯虽没有高山一样的坚韧,但也有着大地一般的踏实;这窄窄的胸怀虽不如大海一样宽广,却也是港湾一般温暖。
从小只穿一件外衣连裤子都没有的任秋,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爱,他贪婪地伏在易芹的怀中,竟不去想家国之事,也不再有血海深仇挂怀了。如果就这样一直有个可以放心休憩的胸怀,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在这个胸怀里休憩,任秋宁愿从来就没有过亡命蛮山的经历,宁愿从来就没有过跟世事的纠葛。他紧紧地搂住易芹,喃喃道:“芹妹子——芹妹子——”
易芹爱怜地捧起任秋的脸,伸手拂去他脸上让泥土裹着的汗珠,应道:“秋娃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任秋也捧起易芹的脸,仔细端详起这张从小就晃动在眼前、深映在脑海的脸。此时,在青山绿水之间,在微微露头的太阳映照下,这张熟悉的脸竟变得陌生起来。她陌生得那般诱人,陌生得那般美好。任秋忍不住要吻上一吻,在嘴唇碰上嘴唇的刹那,一股触电一般的心悸划过心头,竟与在青冈坡躲雨时搂住易芹温热的身子之际一般相似。易芹被任秋忽来的温存弄得不知所措,只得仍由他去。过一会,易芹轻轻推开任秋说:“秋娃儿,我们要赶路呢,不要再耽搁了。”任秋万分不舍,紧紧揽住易芹的腰姿,唤老幺趴下,扶易芹上了牛背,自己也一跃而上,自背后紧紧抱住易芹。
任秋竟没有想到,在易芹跟自己已经生下娃儿的今天,自己竟还对易芹有这般的眷恋。这是黄世芳从来就没有给过自己的,彝幺妹甚至还让自己有些厌烦,而婉女子不经意间也让自己有过类似的感觉,只是没有这样强烈罢了。或许,这也是世间男人和女人都从没有刻意去斟酌过的事情。男人究竟需要什么?是笑靥如花的美丽,还是牵肠挂肚的唠叨?或许竟仅仅是心中有一片安全的天空?聪明的女人,不一定要天天黏住男人,只要在男人疲倦的时候,给他一个休息的地方,男人的心就永远都在女人身上。
老幺似乎也让任秋夫妇的柔情融化,它十分懂事地沿江门峡河边的小路漫步而行,任由背上的夫妻俩继续他们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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