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这天上午,齐岭正在办公室里看一本杂志,突然手机里传来了短信提示音,“谁呢?”齐岭一边念叨着一边打开手机,原来是娄燕燕发来的短信:忙吗齐叔?
“嗯?什么意思呢?有事?”齐岭一边琢磨,一边回了短信:不忙,有事吗燕燕?不一会儿,又收到回复:我现在贸易大厦,想中午请你吃饭,不知道方便不?
“吃饭?请我吃饭?真是蹊跷!这丫头跟我向来没有联系,这是搞什么鬼儿呢?”齐岭想了一想,觉得倒也没什么,于是回复:可以,去哪?过了十几分钟,娄燕燕回复:高中道西,红艳菜馆,106室。齐岭回复:好,就到。
齐岭打了一辆车,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菜馆,进入106,屋里只有娄燕燕一个人。看到齐岭,娄燕燕急忙站了起来,“哎呀齐叔,来得好快呀。快坐暖气这边吧,今天外面挺冷的。”
齐岭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可不是挺冷嘛,你今天咋来了呢?”
娄燕燕娇媚地说:“怎么?我就不能来吗?”
对于娄燕燕的神态,齐岭并没在意,因为在他心里,燕燕始终是个孩子。他大大咧咧地说:“嗨,你还挑叔的礼儿,我是问你干啥来了。”
娄燕燕说:“过几天是我儿子生日,我来给他买套衣服。叔啊,你快点菜吧,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啥。”说着话,就把菜单递给齐岭。
齐岭说:“你就随便点吧,家常菜我都爱吃,没挑。”
“那不行啊,这些年我头次请你吃饭,可不能随便点哪。”说完,回头向门口喊道:“服务员!”
“来了!”一个小姑娘应声走了进来,娄燕燕问:“你们店里有啥特色菜呀?”
服务员业务很熟,随口就说了五六样,娄燕燕看着齐岭,“齐叔,你说,我随你。”
齐岭呵呵一笑,“你看,点个菜还搞这么复杂干啥。那这样吧,”他告诉服务员,“来一个酸菜炖鹅肉,来一个蒜茸西兰花,再来两瓶啤酒就行了。”
娄燕燕急忙拦住,“不行不行,怎么也得四个菜,俩菜太少了。叔,你再点两个。”
服务员插话说:“我们店菜量挺大的,要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吃的话,两个菜足够吃了。”
齐岭对服务员说:“那就先来这两个,我们吃着看,你去吧。”
“好哩。”服务员转身出去了。
娄燕燕埋怨道:“哎呀,齐叔,人家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这两个菜也太少了嘛。”
“两个菜咱俩都不一定能吃得完,干嘛要浪费呀。”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摆开碗碟,服务员先把啤酒拿了进来,并随手启开了,娄燕燕抢先给齐岭倒上了啤酒。
齐岭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支问道:“你爸妈都挺好吧?”
“我妈身体还行,我爸还是老毛病,肺和气管都不好,一到冬天就喘气费劲。”
“他这老病我知道,好多年了都,还吃药吧?”
“嗯,吃药呢,就是维持吧,也总不见好反正。”
“能维持不发展就行了,老毛病不好治了。”
“是呢。”娄燕燕看了齐岭一眼,问道:“齐叔,有个事我想问你。”
“啥事,说吧。”
“我听说你离婚了,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齐岭问。
“我听乡政府的人说的。我们幼儿园不就在乡政府隔壁嘛,离得近,有啥事也就能听到点。”
“哦,是有这事。是去年正月里办的,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齐岭平静地说。
“啊,都一年多了!那我上次在车上遇到你,你咋没说呢?”
“唉,这样的事,谁愿意到处宣扬呢。”
“齐叔,不是我挑你,你是不信任我,所以才不想说吧。”
“哎呀,不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咋能信不着你呢。但是离婚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哪能走到都挂在嘴上啊,所以能不说我就不说呗。”
“嗯,也是。”
刚说了一会儿话,服务员就把两个菜都端上来了,娄燕燕对齐岭说:“叔啊,这可是你点的,别客气,快吃吧。”
“好,咱们一起吃。”
吃了几口菜,娄燕燕端起酒杯,说:“叔,来咱们喝一口。”
齐岭也端起来,“来吧。”
喝了一口酒,娄燕燕低声地问:“叔啊,那你现在找对象了吗?”
“还没呢。”
“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呢?”
“是啊,我自己租的房子。”
“叔,我真佩服你的勇气,其实我——我家里也不少事,但是我始终没有那个勇气啊,唉——”
听娄燕燕这么说,齐岭惊讶地问:“燕燕,怎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听到齐岭这样问,娄燕燕眼圈就红了,“唉,一家不知一家事啊,我这些年跟我家刘威气都憋老了,可是,自己家的事也不能老给别人找麻烦哪,我爸我妈都不咋知道,我回娘家从来都不说……”
“怎么回事啊,跟叔说说吧,也许叔能帮你分析分析。”
娄燕燕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唉,其实就差我家孩子,要不然我跟他过够够的了。他这人,外表看着一说一笑,挺随和的,其实脾气可蛮了,一点小事不顺心,就生气。这几年从单位下岗之后,他也是上火,脾气更臭了,我真是受不了了。”娄燕燕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其实今天我出来之前,我们俩又吵吵了,一赌气我就来这了。头几天我才听说叔你也离婚了,正好上次我留了你的手机号,我就想找你唠唠嗑,我在商场里犹豫老半天了,也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事,后来寻思还是发个短信试试吧,所以我就——”
“唉,怎么会这样啊,我可真没想到。”
“别说你,就是我爸我妈,他们也只是偶尔看着我不高兴了,因为我从来不说。你离得这么远,上哪知道去呀。”
“唉,你这么好的人,可惜呀。”
娄燕燕说:“叔呀,我真想离婚,不跟他过了。”
“燕啊,可不能这么想啊。现在社会上对离婚的看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离婚的太多了,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可是我亲身经历我知道,离婚这事要是摊到自己身上,伤害还是非常大呀。但凡能维持,就应该尽量好好过,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走这一步啊。尤其你性格这么好,他会想明白的。”
“要是和你比,我有什么好呀,你要文化有文化,要能力有能力,性格比我好多了,那你不是也离了,我真过够够的了。”
“那就多想想孩子吧,你要是走了,他那么小该多可怜呢。”
“要不差孩子,我早都走了。得了,不说他了,咱们喝酒吧。”
娄燕燕心情不好,喝酒口大,一瓶啤酒很快就光了,她还想再要,被齐岭拦住了。其实娄燕燕酒量极小,喝了这些,就已经有明显反应了,头晕晕的,眼神也迷离不定。趁着娄燕燕低头缓神的工夫,齐岭出去把账结了,回来后对娄燕燕说:“你吃好了吗?”
“吃好了。”
“那咱们走吧。”
“好,我去结账。”娄燕燕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已经结了,你拿好东西,咱们走吧。”
“哎呀,叔,你看你,说好的我请嘛,这太不好意思了。”
“没啥呀,咱们叔侄俩谁请还不一样。”
“那算我欠你一顿,下次我一定请。”
出了饭店门,齐岭说:“我送你去车站吧。”
娄燕燕摆摆手,“不行,叔,我可晕了,走不了,我——我得找地方躺一会儿,要不——要不去你那行吗?”
齐岭一听这话,暗自一愣,心说“看样子这丫头是真喝多了,可是去我那儿也不妥呀。”于是齐岭说:“这样吧,附近就有小旅店,我送你进去歇一会儿吧。”
娄燕燕还是摆手,“不去不去,小旅店啥人都进,哪有干净的,你不让我去你家,算了,我去车站。”
齐岭觉得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反正就他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于是答应道:“行了,我看你呀站着都要睡着了,那就上我那躺会儿吧。”
娄燕燕这才笑了,跟着齐岭上了一台出租车。很快就到了齐岭住处,进了楼道,齐岭扶着娄燕燕上到四楼,打开门之后,齐岭先行一步,进去给娄燕燕找拖鞋,娄燕燕却随后进来,就把门关上了,齐岭正在自己换鞋,娄燕燕突然从后面把齐岭抱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让齐岭大吃一惊,他马上抓住娄燕燕的胳膊,试探着问道:“燕呀,你咋的了?”
娄燕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齐岭,脸也贴在齐岭的背上,到这时候,齐岭当然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齐岭轻轻地拍拍娄燕燕的手,“燕啊,快进来吧。”
娄燕燕这才松开手,换上拖鞋进了屋,齐岭把她带到北卧室,让她躺下,然后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娄燕燕一把拉住齐岭的手,“叔,你别走。”
齐岭把手推开,正色说道:“燕燕,你还知道我是你叔?你这是干啥?”
娄燕燕两眼噙着泪水,说:“我告诉你吧,你刚考上公务员那年,我爸妈就想把我嫁给你,可当时我太幼稚了,说你是我叔啊,那咋行呢?我妈说那就是论着叫的事,也没有血缘关系怕啥呢,可我那时就别不过这个劲儿,总觉得自己在你面前还是小孩子,后来我自己想明白了,我妈想找你去提亲的时候,你已经和孟老师处对象了,这事就这么错过去了。”
齐岭说:“还有这样的事?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你也早就有自己的家了,咱可不能再想别的了。”
娄燕燕说:“这都是他给我气的,不瞒你说,我俩吵架吵的,心早就不在一块了,他那么气我,我就发恨,不跟他好好过了,我要给他戴绿帽子,可是身边的人我谁也瞧不上,只有你——叔啊,难道你——瞧不上我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还说我这个人好呢。”
齐岭说:“傻丫头啊,我是说你人好,可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有这种想法,都是生气气的,真要有了事,过后你一定会后悔的,可不能走这一步啊。”
“我不管,我就想要你,我——”娄燕燕说着话,一下子坐起来,紧紧地搂住齐岭,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
齐岭边躲边推,可是哪里推得开呀,等她亲够了,重新坐回到床上,齐岭说:“丫头啊,别冲动了,你有这种想法,我能理解,因为我经历的可能比你更多,但是我不能那么做,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纯洁无瑕的,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啊。”
听齐岭这样说,娄燕燕双手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你不要我,我也不会好了,身边惦着我的人多着呢,只要我稍微有点表示,我早就——在外头有人了,可我——你不要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说完,娄燕燕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要走。
齐岭连忙拉住她,娄燕燕没好气地说:“你不要我,还拉我干啥?”
“你酒还没醒,先别出去,歇会儿再走。”
“我不!”
齐岭突然厉声吼道:“你给我站住!”这一声喝,娄燕燕立马呆住了,她望着齐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齐岭拿开她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上,然后把她扶回到卧室坐下,这才说道:“燕啊,听叔说一句话,夫妻过日子,有矛盾是难免的,能包容的就得包容,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对错之分。但是有一条要坚持,就是要走正道,不能走邪道,如果今天我们俩做了那样的事,心里一辈子都会背包袱,特别是你这样正派的人,可不是泄愤之后,心理上就没有阴影了,我们都做不到的。能过就好好过,实在不能过,离婚也正常,咱再找更好的。你想这样跟我好,我不能支持你,明白吗?”
娄燕燕点点头,“我明白了,叔你真是个好人。”
齐岭说:“你躺一会儿吧,待会儿我叫你,然后送你上车站。”
“好,那我听你的。”娄燕燕乖乖地躺下休息了,齐岭也长出一口气,到南客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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