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千草色的帷幔,沈似烟已经一切如常的走了出来,不见娇羞,不见恼怒,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与前一刻还噙着笑的燕王擦身而过。
这一日,沈似烟很平静,平静的整理母亲的物件,平静的不拒绝燕王陪着她整理。与以往不同的平静反叫燕王有些担忧。
下弦月的最后一夜,月色孤清。将房中的一切恢复到初见时的膜样,一直平和的脸上有了因喜悦而产生的淡淡红晕。燕王虽然不知道这喜悦来自何处,但悬了一天的心总算略略放下了些。
晚饭后,二人并肩漫步林中,一路无言享受步踏碎雪的声音。
衬着夜色,沈似烟带着燕王又往返了几次出林的路。回到竹堂,燕王蓦然停住了脚步,轻轻的拉住沈似烟。只见燕王从怀中拿出的紫燕令,握着沈似烟的手将她拉近。今夜,她的手不像往常那般冰冷,可以说是少有的温暖,含笑凝视沈似烟干净的眼睛,将紫燕令挂在沈似烟的腰间。按下沈似烟拒绝的手柔声说到:“不要摘掉,我只想送给你,无关其他。”
“这是燕王妃的授令……”
燕王摆了摆手,止住了沈似烟的话:“只是朝臣的揣度,不必理会,只要当作一般的玉就好。”
沈似烟挣脱燕王的手,一面扯着紫燕令的配扣:“这会给沈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只有这两日独处,不要拒绝好吗?”
看着燕王含笑的眼,沈似烟忽然觉得说什么道理都是燕王的,最终报以浅笑默默的松开了抓着紫燕令的手。
第九日
沈似烟的脸色出乎意料的红润,无论燕王说什么,她都会柔和顺从的回应。
子时已过,残月登空,二人来到地泉。
清月水色,茫雾浮游,燕王忽然忆起将军府内沈似烟的庭院也是这样的水意洇然,身边的人如同当日迷蒙水气的水心荷,看得见,抓不到。
“住在这里七八日,如果不是昨夜跟着你出来也不知这里有地泉,只是这眼地泉并没有表面上的平静。”
沈似烟凝视着前方,低声回应:“是啊!”
燕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除了茫茫水汽什么都没有,却不甘心的继续说到:“这里,不是普通的林中竹堂……”
不待燕王说完,沈似烟悠悠然开口打断了燕王的话,声音里透着遥远的缥缈清寒:“记忆中母亲是个很美的人,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人了,只是……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也不再是将军府的小姐了。”
燕王静静的等待着沈似烟下面的话,许久之后沈似烟缓缓的开口:“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任何的交集,你为什么追来呢?”
“每个人都有想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明明知道离开这里一切的平静都将结束,却私心的想抓住什么。
沈似烟点了点头,同燕王步上竹亭,燃起角灯后面对地泉说道:“如果两个时辰后,我没有从水中走出来,就不要再等了。明日晨起后林口雾障会散去,午时前前一定要离开这里。”说着解下腰间的紫燕令塞到燕王的手中。
燕王攥紧手中的紫燕令说道:“也好,我先帮你收着,回来了还是要戴在身上。”
“好!”
燕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沈似烟看着他时,苍白的脸颊浮上红晕,整个人都有生气。只是一瞬间的失神,沈似烟已经褪下外袍,中衣长裙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地泉深处。
忽而忆起地泉的吸附力,快步追上后一把抓住沈似烟的肩,灼热炙手,柔滑细致的中衣竟如薄脆的纸被燕王不经意的撕开。
沈似烟昨日光滑白皙的肩背肌肤竟是焦灼干瘪,不断浮现伤痕层层叠加,燕王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沈似烟转过头看了燕王一眼,“不要站在这里。”说完加快脚步向泉心走去,很快没入地泉。水面环环涟漪后,气泡自水下不断喷涌而出,犹如水沸后不断翻腾,逐渐平息后,地泉陷入片刻死寂。蓦然间,好像周身的暖意引来水汽,似曾相识的寒意呼啸袭来,燕王来不及多想已经纵身跃至亭上,注视着深重的水面。
日已升起,地泉依旧死气沉沉,紧紧攥着手中的紫燕令。接近午时,沈似烟依然没有走出来。燕王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若竹色的外袍出神。
“难道,再也回不来了?”
想起入林之日的种种,此处竹堂地泉确实诡异,并非久留之地,收起眼中短暂的落寞,顺着沈似烟叮嘱的路线急速走出梨树林。
陌白带戍卫于林外驻营已经十日。以防不测,早早派人将舒羽从燕宫接到林外与他一同等候。
不断变幻的粉红色雾障于晨起开始逐渐散去,时至午时却迟迟不见燕王和沈似烟的身影。陌白便同前些日子返回云京的通晓幻术的陆之衡商议如何破入梨树林寻人。身边候命的戍卫齐齐跪下,陌白和陆之衡慌忙转身,只见燕王一身明紫站在林口。众人将燕王请入早已准备好的辇车,舒羽随驾进入辇车为燕王请脉。陌白和陆之衡不断的向林中眺望,可是,谁都没有胆量问燕王,沈似烟为什么没有一同出来。
不久,舒羽从辇车中走了出来,通知陌白返回云京。
一路上,陌白不时回望,始终不见熟悉的青色。云京南门已在眼前,身后的马蹄声急促而凌乱,陌白和戍卫警觉的将燕王的辇车围住,却见一匹白马急奔而来,马背上竟是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身上盖着若竹色的斗篷,露在斗篷下的手指仍在滴水。
“破云!”一贯面无表情的陌白,依旧是面无表情,颤抖的声音已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悸动。扬手示意身边的戍卫后撤让路,破云驮着昏沉的沈似烟飞驰而过恰巧跃入辇车中挑开帘子的燕王眼中。燕王一声喝令,马蹄腾空飞驰掀起一路尘雪。
沈融于九日前收到陌白传来的消息,一大早便在云京南门焦急等候,看清伏倒在破云背上的若竹色身影,脸色立时大变,顾不得其他扬鞭急追至将军府门前。
斗篷下的沈似烟,全身湿透,吃力的从跪下的破云身上下来,跌入沈融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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