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融破门而入,慌张的婢女从内室跑了出来,撞在了沈融的身上。他一手扶住婢女,透过尚未掩好的幕帘望去,沈似烟已经睁开眼睛,不着痕迹的拉紧覆在身上的被子,穿透幕帘的视线戒备非常。
婢女回头看到沈似烟冰冷的眼神,身上一颤,怯怯的看着沈融,声音细如蚊蝇:“小姐……小姐背后的伤疤好可怕”。说完低着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满室飘着若有若无的伽南香,一挂幕帘阻隔了内室的戒备和外室的关切,竟是互不相让。
陌白和舒羽顾虑到男女大防,早已在婢女夺门而出后退到了廊下。此时,室内仅有沈融和慕沉风。
终于,虚弱而坚定的声音低声响起:“出去!”
沈融如同脚下生根,面色异常凝重,慕沉风拉了几次才将沈融拉到廊下,轻轻的关上了门。
室内的烛火蓦然熄灭,荷露堂被笼罩在一片残月的微弱银光下,竹林、荷塘、石径都挂上了凌晨的霜雾。
陌白沉声说道:“我留在这里守夜。”
舒羽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仅着中衣的他现下已冻的瑟瑟发抖:“我也先回去了,有事叫我。”低声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沈融依然面对着禁闭的房门,对陌白的话充耳未闻。
“有陌白在,不会有事的。”慕沉风说完,连拉带拽的将沈融带出荷露堂。
二人一路无言,沈融只是本能的随着慕沉风的脚步,一步步向自己的书房走,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沈似烟归来后的种种,不知不觉已到了沈融书房的门口。
慕沉风推开门,陪伴沈融走了进去。
忽然,沈融问道:“你入京那夜可是残月?”
慕沉风一愣,思索了半刻答道:“是!”
“在青州的半年,可是每逢残月可有异样?”
“青侯府,似烟出入自如,并无人约束,也不曾有此耳闻。”
自沈似烟入住青侯府,总管侯庆便将府中西侧最清静的观风轩辟出,吩咐下人无事不得打扰沈似烟休息。
沈融因思索而紧皱的眉,漠然不语。脑中反复回荡着从陆府归来后,婢女所说的“小姐背后仅有几块瘀青”。
慕沉风感到沈融的异样:“可是有何不妥?”
“仅是推测,尚未得到证实。”
将军府突发此事,沈融惴惴不安,慕沉风从沈融嘴里探不出什么,略安慰了几句便返回云京的府邸。
沈融书房,一夜烛火通明。
第二日清晨,青州役的将领在城门祝酒送别慕沉风,青侯把酒笑言:“只愿天下太平,无需各位将领带兵支援青州之日”。一饮而尽后,率亲随奔入官道向青州而去。
沈融送别慕沉风后,回到将军府。遍寻荷露堂,不见沈似烟的身影,破云也不知所踪。
沈融心下一寒,急忙去找谢程。谢程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是禀告:“小姐和陌公子还有舒医师进宫去了。临行前小姐吩咐,将破云牵入马厩过冬。”
沈融策马急追。宫门前的一名身披青色的织锦斗篷的身影跃入眼帘,堪堪截住依然执着纨扇的沈似烟。
沈似烟见到沈融并无惊诧,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除面色略显苍白,其他一切如常。
沈融翻身下马,关切的询问:“身子可好?”
沈似烟垂下睫毛,低声回应:“无恙。”
沈融点点头,之后便再无一语,待沈似烟扬起睫毛时,沈融忽觉挡住了入燕宫的去路,牵马退到一侧,看着沈似烟垂目从面前经过。与陌白擦身而过,彼此颔首,已放心的将沈似烟在燕宫的一切托付给了陌白。
舒羽驻足看着沈融策马离去的背影,回身跑了几步追上沈似烟,与她并肩而行。微张开的嘴,在看到沈似烟漫不经心瞟来的眼神后,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书,尾随在沈似烟身后缓缓而行。
行至岔路,沈似烟自顾想骨鼎阁走去。
舒羽突然挡在沈似烟的面前,涨红了脸,看起来像是憋了很久才鼓起点勇气,粗声粗气的说道:“他是个好哥哥,你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担心。你的心脉……”
沈似烟的冷冷的看着舒羽的眼睛,冷冽入心,舒羽霎时闭上了嘴,像逃亡似的前往侍药局述职的路上。
沈似烟背对着陌白,声音里带着分落寞:“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很好。”
廊柱在晌午后的阳光下投来斜斜的影子,骨鼎阁周围环荡着阴郁神秘的气息。
燕王一袭紫色长袍,风骨天成,已从游廊的一头优雅行来,身边并无一人随侍。行至骨鼎阁门前,驻足而立,举世无双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后,抬起手去推门。修长的手指即将碰到门板,陌白无声而至,单膝跪地。
“小姐严令,望王上止步。”
燕王闻言,缓缓的放下手臂,再次起步,渐渐从行来的回廊上消失。
燕王消失的一刻,门,开了。沈似烟眉宇间带着疲倦跨出门槛。
“我想随处走走,请陌卫引路。”
燕王尚未立妃,可在燕宫随处行走的便只有燕王。对早已将禁宫规矩熟记在心的陌白而言,沈似烟的要求已是僭越了。
看着伫立未动的陌白,沈似烟轻笑,抬起执着纨扇手,在陌白眼前晃了晃,原本系于腰上的燕栖云纹令,此时已成了扇坠子。
“如此可行吗?”说完已经顺着燕王走过的游廊迈步。
一路行来,偶见几队宫人、侍者垂首一线,或行在偌大的宫殿游廊下,或疾步在殿外台阶下,其他具是一片萧索的寂静。
无论是宫殿或是庭院,处处都有侍卫把守,看到沈似烟坠扇的燕栖云纹令后,对沈似烟荷陌白并为有所阻拦。
陌白一直跟在沈似烟三步以内。偶尔提到哪处不该去,沈似烟也不多问,便向另一个方向缓步走去。
即将拐向通往肃政殿的拱门,一名宫人由拱门而出,施施然向沈似烟行了宫礼,将一个暖手炉递了上来,露出的一截青丝滚边的中衣袖口上,绣着细小的一朵紫色海棠花。
“王上命奴婢给小姐送来暖手炉。”
沈似烟接过暖炉,拢入斗篷,低声问道:“天色尚早,王上可允你随我一同走走?”
“是。”
沈似烟回头瞥了陌白一眼,陌白垂首退后到十步以外。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