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拐过温哥华最安静的小街道,莫离骑着脚踏车穿梭进繁华的商业街,她就在这里给一家华人餐厅做兼职服务员。
傍晚当红红的夕阳挂在这个城市最矮的天边时,也是她下班回学校的时间。她总是喜欢骑着车在这条街上乱逛着,静静地感受着那些勤劳的人们为热闹的夜市做准备。今天她突然的发现不对。是一种本能的感觉,身后有人老跟着你时,你多少有一点感觉。
有人跟踪她,莫离背心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想着在温哥华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自己到底还是个打工的人,也没有钱财能惹得人跟踪打劫。她不敢回过头去看,听说最近温哥华有一条街道的治安很不好,大白天也偶有劫案发生。莫离怕得厉害,只懊悔不该一个人闲逛这么久,定是被劫匪以为是有钱人了。她只得加快地踩着脚踏车,却觉得那目光仍紧紧的跟着自己,她专拣热闹的地方走,几乎踩着脚踏车飞起来了。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以往看过的新闻报道全部在脑子里漂浮了一遍,她本来走的就急,更加的心慌气短,吁吁的只是喘气。好容易到了一条十字路口,路口的信号灯已经在闪烁了,她飞快地踩着脚踏车横穿过马路,信号灯就在她身后变了颜色,车流一下子涌动了,后头的人不能过街了。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想看一看那个跟踪的人是个什么样子。其实明知道对面街上那么多行人,她肯定认不出谁是那个跟踪者,但好奇心上来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回去望望。
这一望,整个人就傻在了那里。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温哥华遇到他。
她和他站在这异国的街头,中间隔着滔滔的车流,他的脸一会儿被车挡住,一会儿又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远远的,却只是站在那里。
她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和陶正轩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多也只是报纸上知道他的消息。这些年她几乎把他遗忘在记忆的长河里,却没有想到在温哥华的某条大街上,居然能不期而遇。
她不禁笑了起来,这并不是不期而遇,他是一直跟着她的。
她以为转身踩着脚踏车离开,却不想柳毅在那头喊住她,“莫离,等一下。”
她是不该等他的,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停驻了离去的步伐,眼看着他穿过马路走到自己跟前。
“莫离,我一直在找你。”带着淡淡的欣喜,柳毅说。
“为什么找我?”莫离问。
“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吧。”柳毅望向街道两侧,指着一侧街道的咖啡厅说,“我们去喝杯咖啡。”
她推着脚踏车跟他去了咖啡厅,柳毅时不时地抬头看她,而她却总是低着头不说话。
进了咖啡厅,柳毅带着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和柳毅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她突然觉得不习惯。柳毅舔了舔有些发干的舌头说,“你到温哥华已经大半年了?”
“是。”莫离说。
“安庆发生的事你不知道吧?”柳毅问。
莫离怔了下,抬起头看着他。柳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继续说“你不知道?”
“什么事?”她紧张地问。担心的事在脑子里飘了一遍。
“没事。”柳毅突然改变了主意。
莫离心里凉了一截,她猜测着柳毅到温哥华想要告诉她什么,为什么又一下子改变了注意,柳毅的话堵在了喉咙眼里,然而却在莫离的心里堵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她心事重重想要回去安庆。
柳毅跟她聊了很多,一些有的没的,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以为她会忘记柳毅的话,继续在温哥华好好的生活。她经常告诉自己,安庆那边的事已经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想在温哥华好好学习重新生活,忘记该忘的一切。可是让她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时,她总会在脑子里想起几个模糊的剪影来。她路过一家书报亭,无意地瞥了眼旁边的杂志周刊,却被一个熟悉得面孔惊了一下。
莫离抽出杂志,盯着上面的人物发了会呆,终于视线移至杂志的封面英文,意思是‘韩邵熙,如何解读安庆商场密码’
莫离打开杂志,是记者对韩邵熙进行的一场采访对话,其中莫离的视线定格在杂志上韩邵熙的一句话里。
韩邵熙对记者说“企业就是一个拳头,要抱得最紧,松了就有人乘虚而入,只有紧紧的抓在一起,无论是对里还是对外都是强劲有力的。就好比安庆赫赫有名的陶氏集团,他的瓦解就是告诉着所有企业领导人如何将企业拧成一股紧的力量。”
想必柳毅想要告诉她的肯定是这个吧,莫离像失去了支撑,一下子瘫痪瓦解。半年的时间里,屹立于安庆不倒位置的陶氏集团居然……瓦解。她满脑子想象的都是陶正轩凄凉的情景。
半年没有联系陶正轩,居然连他的手机号都打不通,莫离赶紧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国。
她在温哥华的机场还能碰到韩邵熙,似乎一切都是定数,也似乎他就是站在机场等着她的,仿佛一切是那么的自然。他自然地过来跟她打招呼,然后自然地笑笑走开。莫离想要更清楚的了解陶氏集团的事情,于是喊住他:“韩先生。”
他回过头,笑容似乎是得意的。“什么事?”他问。
“告诉我,陶氏集团到底发生了什么?”莫离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从他的眼睛里能找到所有的答案。
他依旧是笑着的,那么坦然不觉得一点的可惜“难道莫小姐没有看到我接受的采访?”他突然恍然大悟地敲敲自己的脑袋说,“我知道莫小姐到温哥华来读书的,想必没怎么关心安庆那边的事情咯?”
她不做声,似乎只有沉默才能从他的嘴里找到答案。
他没有如她的期望去告诉她陶正轩的事,一切都只能等到安庆见了陶正轩才知道答案。
像半年前她刚去温哥华的时候一样,她和韩邵熙坐同一班飞机,只是一个是头等舱一个坐在经济舱而已。
安庆下了小雨,没有人来为她接机,她并没有告诉莫振华回来的事,一心只想联系上陶正轩。陶正轩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的,连冰先生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她去了别墅,那是陶正轩留给她的财产。半年不见的家,院子里她曾经精心培植的花已经枯萎凋零,再也不见比熊和藏獒欢快地扑上来迎接她。心里纵然是伤感,但转眼也要振作起来,毕竟回安庆是为了办事情的。
连续一个星期的搜索,终究是没有找到陶正轩和冰先生的下落。莫离把曾经在陶氏集团工作的人都联系了一遍,都是回答说不知道。莫离还专程去了陶正轩的家里,大宅的门是紧锁的,她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一个人过来开门,莫离上前说“我想见陶先生?”
“哪个陶先生?”开门的人问。
“陶正轩,这家主人。”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家宅子的主人……”
“不对,这明明就是陶正轩先生的家。”莫离瞪着他说。
“你说的没错,这个宅子是我从他夫人手里买下来的,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他把宅子卖了,六个月前她出了国,其实在她出国之前,陶氏集团已经处于不稳的状态之下。为什么陶正轩却一直不告诉她?她突然想到那次陶正轩意味深长地跟她说分手的事,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他快一无所有了?
眼泪喷涌了出来,莫离掩面低泣,她一下子明白陶正轩骨子里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男人,只有这个男人才是真正一心对她好的。
濠迩公司的气氛已经大不如从前,所有员工都是新的面孔,莫离进公司的时候被新来的员工挡在了门外,后来还是给朱经理打了电话才进去。
朱经理头发灰白,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才三十出头的人,却像个过了半百的老头子。朱经理一见到莫离就哭了出来,委屈地说,“莫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听语气,似乎盼了她很久。
“朱经理,怎么了?”莫离问。
“莫小姐,我已经不是经理了,三个月前莫总给我降职,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销售部门组长……”
一下子从副总经理降职到销售组长?莫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朱经理的一切言行都在证实着这个事实。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莫离不明白。
“三个月前公司账户出现亏空,莫总说我办事不利……”朱经理满肚子的委屈向莫离倾诉,“莫总变了好多,他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莫总,我刚跟着他的时候,他是那么和善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两年就变了呢?他一心只想着和韩邵熙先生合作……”
她在温哥华待的半年里,从来没有接到莫振华打过来的电话,总是她打给他报平安。他从来不提公司的事,似乎也不喜欢莫离在电话里头提到。他们总是简单的寒暄两句就挂了电话,后来莫离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基本都是在通话当中。
这次回安庆见到莫振华,反而那句爸爸叫不出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惧于和莫振华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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