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到最后,莫离做了一个最不愿意去说出口的打算。找朱经理谈了谈,她说“宣布吧,宣布濠迩破产吧。”
朱经理显得很淡定,他说,“莫小姐,你先出去散散心,等散心回来再宣布吧。”
散心?她哪有那个心情,哪有那个闲钱?现在的她就好像是勒紧着裤腰带过日子。为了接受朱经理的好意,莫离点点头说,“好。”
朱经理临走的时候回过头对莫离说,“莫小姐,去爬山吧,去看看天柱山顶的阳光。”
朱经理的话似乎在透露着什么信息,天柱山,莫离嘴里念叨着。眼睛突然一亮,韩邵熙先生喜欢爬山,莫非朱经理在告诉她去天柱山找韩邵熙先生吗?
天柱山,一座位于长江北岸最美最高的山峰,连名字都是那么的传奇富有希望。莫离穿着最普通的服装去往天柱山,然而茫茫的大山里,她想要找到韩邵熙似乎难上加难。
莫离在山顶周旋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韩邵熙的任何踪迹,她以为是自己误解了朱经理的意思,一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随便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疲劳的一天使得她一躺下就睡得迷糊糊的。幸好第二天设置了闹钟,也是为了等待日出而专门做了这个时间设定。早上五点多钟她就醒了,冬季的日出毕竟要比夏天来得迟一些,她整理了行头准备上山看日出。莫离不太愿意走在人多的地方,总是默默地走在单独的一条小路上又或者跟来往的人群隔着几米的距离。这样她尽可能地看清人群来往的客人从而不会错过找到韩邵熙的任何一个机会。
远远的天空,那一点点红晕好像在考验着人的意志,它是那么轻柔优雅地去扩散,去染红周边的云层,渐渐地冲破阻线露出那闪亮的身躯。
日出本身是一种向往,莫离看得痴迷看得如醉。却没有发现身边不知何时许已经坐过来了一个人。
“莫小姐也喜欢爬山?”
声音好生熟悉,莫离愣愣地侧过头来。是他,居然是韩邵熙。就好像是老天赐到她面前的一颗希望的种子,像那初生的日出一样令人着迷。
“我还以为你现在去天空俱乐部骑马了呢。”他似乎在窃笑在得意,在告诉她他是在耍她。然后再给她开一个多傻的证明。
她就那样地看着他笑,有点孩子气的,又是那么无邪的。莫离已然忘记了她所行的目的,即使她知道韩邵熙就在她面前,她还是无法去回归到现实跟他说工作的事。也许这就是女人最致命的地方,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因为某种犯错而错失了机会。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任由她着迷般地看自己,就好像对可怜人的一种最昂贵的施舍。哪怕他之前是多么反感别人盯着他的脸看。这个时候,他却安静地看着日出,把自己最完美的侧面展示给她,让她沉迷。
最完美的展现只是那么一瞬间,随着太阳冲破云层露出整个脸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韩邵熙恍若变了一个人,他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冷冷地站起身转背就走掉。
他消失了,就好像刚刚还被日出染得通红的云层转瞬间就消失了一样。莫离正处在忧伤的弥留之际,一下子想到公司的事,她才后悔地拿拳头捶自己的脑袋,她又错过了机会,也许是最好的机会,也许是最烂的机会,可是她因为沉迷于他的气息里而错过了。
从天柱山下来,她像一只落魄的仓鼠。站在山脚下,她仍留恋着那短暂的美好。至于心底一直称之为的美好,可能是因为那一刻她忘记了所有,而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单纯地只有欢笑和向往的男人。从前她一直都把韩邵熙想得很坏,只是那一刻,她觉得他是那么的单纯和美好的。
也许命运就是该如此,她不能挽救父亲的公司,却在无形中已经做不到去求任何人,包括那个韩邵熙。
莫离没有想到在下山的时候还能见到他,他好像是一个人来到天柱山的,身边都没有陪同的人。就好像此刻的她一样,都是单身独行。
他没有笑,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什么东西。莫离站在道路的一边,目视着他从一边走向另一边,她就好像一个看风景的路客,然而她眼底的风景就是韩邵熙。
他将登山的行头放到了车的后备箱里,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的熟练麻利,可见他是一个多么务实的人。他上了车,关车门的动作很大,声音一下子把莫离震得清醒过来,眼看着他的车越开越远。她有种冲动的念头,想要追上去,追着他的车子跑。只是一个闪过的念头,最终也只是一笑了之罢了。
天柱山脚下人多,不好打车,莫离步行走了一阵,因为口渴便找了家小店买了瓶水,眼看着停在路边的车牌熟悉,不禁退后两步再看个究竟。熟悉的车牌号码在告诉她车主人是谁,因为想起来是他,心里不免有些慌张起来,感觉自己像要偷车的人。一抬眼发现车里坐着人,正盯着镜子看自己。莫离慌了,手里的水掉了下来,正弯身下去捡,迎面来一个长得高高瘦瘦一身龙纹的小伙。他手脚麻利一下子从地上抢先捡起她的水,带着些许的调侃之意他说,“美女,我帮你捡水了,怎么谢我啊?”
“谢谢你。”莫离说完去接水,那小伙立马将水换到另一只手上,明显是在捉弄加调侃自己,莫离皱了皱眉,决定不要了那瓶水。小伙子穷追不舍,一些刺耳的话似乎越说越有味道。莫离突然立定,一个巴掌朝那个人扇了过去。
那男的气得眼睛睁老大,手举得高高的想要还过去,幸好路人多,也都兴兴地像看热闹似地拥了过来。他可能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欺负一女的,再加上莫离这些日子没怎么吃饭,显得很虚弱,小伙子越觉得这一巴掌还过去会让自己处于一个不利的状态,于是将高高举起的手缩了回去,换成了摸脑袋的动作。
韩邵熙坐在车里看笑话,莫离在猜想他是笑得有多开心。韩邵熙有个特点,看笑话的时候喜欢摸胡渣,而且是摸得越发得意的那种。这是莫离从他的前车玻璃上看到的。
他的车开走了,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再见。莫离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打算,从天柱山回去她就让朱经理宣布公司破产。然后她要永远的离开安庆,离开安庆她要去哪?这是她在天柱山远足的时候已经想了一千遍一万遍的事。她可能去大城市,例如上海杭州这些地方,又或者出国,可是国外她人生地不熟。于是她更加确定她会去大城市,又或者留在香港澳门。这些都是她想到的最好去处。
车窗外的街景很美,流动着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车辆,司机开了一首叫不上名字的老歌,旋律是会让人流泪的那种。听着听着,莫离捂着嘴巴痛哭出来。有时候上天没有给你最明确的悲伤和惆怅,但人就是这样,听到悲伤的歌的时候总是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然后哭干了眼泪后才问自己,干嘛哭啊?
莫离已经在收拾公司的东西,在网上发布了招租信息。可能是招租信息的缘故,濠迩公司破产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安庆城的媒体都在把他当头条新闻深度挖掘。有的已经在头版刊登了,不过标题明显加了个据悉两字。
朱经理站在办公室外敲了敲玻璃门,莫离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朱经理,公司都没了,还在乎那些程序干嘛,不用敲门,直接进来吧,以后这个位置就是别人的了。”
“莫小姐,真的决定了吗?”朱经理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再次问道。
“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吗?”莫离反问。
朱经理欲言又止,也许他是想问天柱山之行有没有碰到韩邵熙,或者说韩邵熙那边还有没有希望。但事实摆在眼前,莫离的一切行为已经在告诉他公司没得救了。朱经理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也能糊涂的去做梦想要有一线生机。
这天下着大雨,莫离对着玻璃窗外的雨冷冷地扯了嘴角笑起来。上天知悉人的心情还真是一流,总是在最适当的悲伤之际下点带着人情味的雨。
终于可以放下这个烂摊子了,莫离轻松地呼出口气。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接到他父亲打过来的电话,一时喜而泣急,对着电话哭,口口声声说,“爸爸没有死,没有死。”
莫振华也在电话那头哭,苍老的声音隔着长长的电话线传来,“莫离啊,爸爸无能啊,把一副重担丢给你,真的是爸爸我无能为力啊。”
“爸爸,到底是谁对我们公司的账目做了手脚,是谁在害我们?”莫离对着电话问。
“爸爸也不知道,不知道,莫离啊,公司一定要撑下去,你替爸爸扛着,一定不能让它倒了,爸爸几十年的心血,也是你付出了五年的青春一起打下的基业,不能让它倒下啊。”
莫振华口口声声让莫离支撑起公司,却不知道这样的重任压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是多么的残忍。
“莫离,爸爸求你了,求你了,公司要是撑不起来,我无脸去见你妈妈,我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好女儿,你一定要撑起公司,一定要。”莫振华几乎用要下跪的口气在跟莫离说话。
“爸爸,那我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撑起公司。”莫离问。
“去找韩邵熙,sky集团的总经理。”
连莫振华都说只有韩邵熙能帮她,难道上天是这么注定她和韩邵熙之间会有纠葛的吗?和莫振华的通话时间很短,莫离甚至来不及去问父亲的身体状况和目前所在的位置,还有重要的公司账目问题。莫振华匆匆挂断了电话,莫离对着嘟嘟的电话声又一次落泪。望着玻璃窗外的大雨,她仿佛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电话亭里奔出来,就那样抱着头奔跑在雨里,过着悲惨的背井离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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