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北疆都笼罩在一片混沌的战火中,狼烟阵阵,搅得中原大地也不得安生,住在京城的人如何也没想到,驻扎在边关的将士居然节节败退,仅仅是一夜之间,蛮夷竟然攻破了雁门关!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文武大惊,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种惶恐不安中,仿佛蛮夷的铁蹄将要踏破中原,大鲁的防御早已不堪一击!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边关告急的头等大事,如同漫天飞舞的柳絮一般,老百姓自发地将这风言风语传遍了大街小巷。 ( . )
百姓如此,后宫之中也是人心惶惶。这些在后宫中锦衣玉食的妃嫔娘娘们,就算平日里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但是衣食住行却短不了她们,一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一想到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有可能在蛮夷的长枪下化为泡影,这些后宫中人自然惶惶不可终日。
丁瑶也听说了这些,但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头几天照顾陈云翔的时候,丁瑶也知道了一些朝堂上的状况。那些平日里端方自持、引经据典的言官大臣们此时此刻也开始人人自危。
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丁瑶每日每夜都承受着良心的煎熬,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报仇,却并不想让大鲁乌烟瘴气,不想让黎民百姓为了她受苦。
丁瑶想,这一次陈俊成真的做错了。
夜间,陈俊成忙完在外的调度,带着稍许疲惫回到了他暂且居住的小院,一进门他便觉得今天与平常有什么不同,仿佛有一股无形间的压力笼罩着整间屋子,闷闷的,让他本就疲累 的心愈加烦躁。
陈俊成推开房门之后便明白了这股压力来自哪里。只见丁瑶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她微微侧着身子,明明灭灭的烛火模糊了她的神色,但是微低的头颅,挺直的脊背,还有那不发一言的姿态,这些都显示了此人的心情并不好。
陈俊成还在为两人上一次的见面感到些微尴尬,但是丁瑶来了,他没有让人不高兴的道理。
于是还是陈俊成先开口了,他道:“若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丁瑶缓缓回过头去,一双眼睛冰冷地看向陈俊成,陈俊成不禁心中一颤,丁瑶嘴角紧绷,顿了顿她才开口道:“今天你又在外面周旋了些什么?”
陈俊成有些不自在一样朝丁瑶走去,在她对面坐下:“今天没有什么大事,检查了一番兵器炸药,接触了几位朝中元老。”
丁瑶挑眉:“朝中元老?这朝堂之上现在有多少人站在你……我们这边了?”
陈俊成老老实实地答道:“半朝元老几乎都是站在公孙牧野那一边的,也不知公孙牧野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可能只是因为惧怕他手中的权势吧,剩下的一半是满嘴忠信礼义的老顽固,一半是脚跟都没站稳的小年轻,公孙牧野说不必忌惮他们。”
丁瑶点了点头道:“既然看起来已经准备得万般周全了,为什么对于北疆那边的战况你们还是不予半点抵抗?我想你应该知道现在那边是怎样一副凄惨的样子吧?”
陈俊成闻言,不由得抬头深深地凝望着丁瑶,丁瑶看着他的眼睛,她居然从陈俊成那双眼睛中感受到了他的铮铮傲骨还有有苦难言的愤懑。
陈俊成开口道:“若湘,我为什么迟迟按兵不动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愿意被千夫所指,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的兵没用吗?”
或许是北疆连连大败让陈俊成心中憋屈,也或许是与公孙牧野打交道令他身心俱疲,所以此时面对丁瑶的指责,陈俊成心中瞬间燃起了一股火,一些激烈的言辞也这样冲口说了出来。
陈俊成道:“要不是陈云翔迟迟不肯发兵,我又怎么会任由那些北疆的蛮子打到我大鲁雁门关?你怎么不问问陈云翔,问问他为何弃天下人于不顾?”
丁瑶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她其实也知道,陈俊成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要逼迫陈云翔派兵北上,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更大的把握,她复仇的计划才更可能成功。可是……丁瑶心中实在是难受得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究竟来自何处,又为什么郁结在心里挥散不去。
陈俊成接着说道:“如今只有陈云翔派军支援北疆驻军,我才会下令积极抵抗,到时将北疆蛮子击退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陈云翔那边……”
丁瑶心中会意,她板着脸不说话。
一片静默中,陈俊成几乎觉得时间都凝滞住了,他从没有跟丁瑶如此争执过,甚至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与她说过,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只是对于丁瑶一味的责怪他感到不满,陈俊成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希望丁瑶快点来说点什么,哪怕是继续骂他,他也一定会控制住自己,不会再说一句重话。
可是等了半晌丁瑶依旧没有出声,她微微低着头,好像放空了一般。
“若湘?”陈俊成试探着开口,他不由得有一些慌张。
丁瑶听到他叫自己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他,陈俊成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若湘,你……你打算怎么做?我听你的。”
丁瑶听得出来,陈俊成的声音都已经带着一些讨好了,丁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俊成,你不用……”丁瑶抿了抿嘴角,似乎有些愧疚,她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苦衷,是我冲动,我实在是对自己太失望了。”
听着丁瑶自暴自弃的话语,陈俊成不由得走过去抱住了她,丁瑶自责的样子让他心疼,他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露出这种表情?
丁瑶身体颤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推开陈俊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俊成,陈云翔那边我会去说,你只要放心筹备自己的事就好,等我的消息。”
陈俊成看着与自己日渐疏离的丁瑶,神情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下去,他缓缓垂下伸出的双手点了点头。
丁瑶也觉得十分尴尬,匆匆道了别便离开了。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陈俊成看着丁瑶离开的背影,将心中的苦涩默默咽了下去。
回到皇宫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墨蓝色的天幕透着一点薄薄的微光,丁瑶小心翼翼地回到如烟楼,躺在卧榻之上却如何也睡不着,后来索性坐起来,想想要如何劝陈云翔派兵北上。
一夜的绞尽脑汁,直到天光大亮时,丁瑶才伴着斜照进室内的阳光合衣而眠。
陈云翔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丁瑶,歪歪斜斜地躺在卧榻之上,头发还梳着发髻,衣服也是白天穿的样子,她闭着眼睛,眉头微皱,一副休息不好的样子。
陈云翔进屋的动作已经十分轻微,但是还是将丁瑶吵醒了,丁瑶轻轻一动,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陛下?”看到陈云翔,丁瑶连忙起身行礼。陈云翔虚虚地扶了她一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陛下怎么来了?”丁瑶目光有些回避。
陈云翔道:“朕下朝之后心中烦闷,只想来看看你,瑶儿你怎么了?睡得不好吗?”
闻言,丁瑶心思飞转,淡淡道:“回陛下,臣妾心中忧虑,难以入睡。”
陈云翔脸色沉了一分,但还是问道:“瑶儿为何难以入眠?”
丁瑶错开陈云翔,朝着窗口走了几步,她面向着外面的阳光眼睛里却布满了苍凉:“陛下,京城如今春暖花开,北疆却是一片凄风苦雨啊。”
陈云翔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哼:“瑶儿倒是关心国家社稷。”
“陛下。”丁瑶转过脸来看着他,神情是少有的严肃郑重:“您是一国之君,无论如何您不能弃天下百姓不顾。”
陈云翔阴沉着脸色不肯说话,丁瑶便如同劝慰一般继续道:“此事不比从前,这次是外敌入侵,打得是整个大鲁国的脸,如今蛮夷早已打进了雁门关,下一步便是往中原进军,陛下您还是不打算抵抗吗?”
陈云翔终于给了一点反应,他道:“瑶儿,你不清楚?究竟是朕不抵抗,还是朕的好弟弟陈俊成不抵抗?”
陈云翔脸色有些苍白,许是前段时间还没有调养好,也可能是动了肝火。
丁瑶被他噎了一句,她别过眼去,硬着头皮说道:“大鲁是陛下的大鲁,其他人可以任意作践,可是陛下不行。”
“呵……”陈云翔突然笑出了声音,接着他便开始放肆地大笑,直把丁瑶笑得浑身发毛:“哈哈!瑶儿,你知不知道,你这套论调跟早上那群跪在我面前满口江山社稷的老不死一模一样!”
陈云翔看起来有些癫狂,他眼角渐渐泛红,像画本故事里吃人血的妖魔,他直愣愣地盯着丁瑶,半晌,他轻吐出一句:“算了。”
不等丁瑶阻拦,陈云翔转身朝如烟楼外走去,丁瑶听见他低低地轻叹了一句:“朕早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
一直到陈云翔走出去好久,丁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一切究竟是如何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呢?
丁瑶想说自己跟那些大臣不一样,但是,她想了想,还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反驳,是啊,不论她们的初衷是否不同,丁瑶就是和那些大臣一样,做了伤害陈云翔的事情,但是,丁瑶已经别无选择了,早在当初,丁瑶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她就没有退路了。
正如陈云翔说的那句话一样,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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