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陈新言在漫长的黑暗中悠悠转醒,抬头几乎要被刺目的太阳晃瞎双眼。 他慢慢找回四肢的感觉,撑着身体站起来,他还在那个峡谷中,只是这里是一处背阴的山洞,他朝那充满灿烂阳光的洞口走去,外面一地的大雪将来往的脚印覆了个干净,他发现自己跟他带来的三百人军队失联了。
“有人吗?”陈新言喊了几声,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山谷空荡的回音。陈新言转了几圈,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哨子。
等了一会儿,他听见一声熟悉的马嘶,接着便是一阵轻快的马蹄声,陈新言心下一喜,快步走出山洞。
果然,没一会儿,他的那匹马就跑了过来。
陈新言高兴得很,他围着自己的马转了三圈,看见哪里都没受伤后,一翻身就坐了上去。
“去找他们,回军营。”陈新言朝马吩咐道,可是他的马只是在原地站着,不时不安地磨一下梯子。
“怎么了?”陈新言的马很通灵性,往常陈新言要去哪只要多说几次马儿就能听懂,可是这次连“回军营”这样的话都无动于衷,那只有一个可能,他的马也不知道大队伍在哪里。
难道要一个人去找他们吗?陈新言心中警铃大做,他连忙检查了自己的马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吃。
果然,他翻出了一袋子干粮,估计够吃半个月的,但是却一点水都没有。
陈新言环顾了四周,心道:渴急了就吃点雪,总不会渴死,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大部队。
他打定主意策马朝前赶去,迷障似乎已经被清楚,一路顺当得很,不一会就纵马离开了峡谷,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带,不远处山脉连绵起伏,估计就是天阴山了。
如果他的部队在发现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张脑子的就应该继续朝天阴山进发,这样他们还有能再遇的可能。
陈新言策马朝那里走去。
一直行到山脚下,陈新言都没有看到他的部队,甚至连一串脚印都没找到。
陈新言皱眉思索了一阵,待会儿上山就不能骑马了,现在他就在天阴山的背阴面,所以说那个稀有的莼皇草就长在这边,那么,自己不如上山去找药草吧。
想到这里,陈新言将马牵到山脚下的一个背风的山洞里,将仅有的一袋马草放在他嘴边。
“马,我离开一阵子,你自己好好待着,有人来就告诉他们我上山了,这点草你省着点吃。”
陈新言从不知道他也有这么絮絮叨叨的时候,况且对着这匹四六不懂的畜生说这些干什么,有什么用呢?
陈新言就是觉得自己独自上山有些凄凉罢了。这么大一座山,他一个人,上了山还下得来吗?
多想也没有用,陈新言带好干粮,开始爬山了。
天阴山一带既没有温暖的环境,也没有丰沃的土壤,所以自然没有得到开发,处处都是一派荒凉的景象。
陈新言只管一路爬山,饿了吃点干粮,渴了随手抓点雪,他虽是皇子但并不矫情,这点苦他还是吃得了。
雪山上一时间只留下了他孤单的一行脚印。
又是一日过去了,陈新言既没有找到他的大部队,也没有找到什么莼皇草。
夜晚,他缩在一处背风的山洞里,哆哆嗦嗦地想着:那么小的药草,被埋在厚及膝的雪地中,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不会是白先生随口说的一种植物吧?”因着满肚子的怨气,陈新言开始怀疑起白竹是信口开河来,这样不好,陈新言安慰着自己,从胸口掏出那张被他看烂了的纸来。
唉,图鉴上也没说具体这草有多大,又是长在什么地方,这可叫人怎么找?
带着一身疲惫,陈新言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再次朝那天阴山进发,图鉴上说莼皇草生于冬季,长在天阴山背阴处,喜湿喜凉,想必不会生长在那高高的山尖上,倒是可能生长在这背阴的山脚下。
陈新言决定就在这山脚一带摸索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片雪地中试探,到了这种时刻,便是任凭你有再深厚的武功也无能为力,大自然会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陈新言走了一会儿 忽然脚下一滑,跌了个措手不及的马趴。
幸好此处只有自己,陈新言掸着衣服上的薄雪,心中暗自庆幸。他站起来想要仔细地看看这片雪地。
此处乍一看与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刚刚踩在上面的陈新言发现,这里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坚,硬。
陈新言用手一寸一寸地试探过,最终确定了一个人一尺见方的范围来。
这一块雪地究竟有什么玄机?
陈新言心跳加速起来,他觉得不论是不是莼皇草,这里都一定有文章可做,现在就将它打开看个清楚,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陈新言解下腰间佩剑,用剑柄去敲击此处,他想得周全,万一里面是什么草药,或者是什么珍贵之物,那用剑柄也不至于弄伤了它。
陈新言用力敲击了几次,虎口都震得发麻。他抬起冻得快要僵硬的手再次狠狠地落下。
哗啦一声,好似利物击穿薄冰,被陈新言画出的一尺见方的雪地开始寸寸裂开,像是乌龟背上的纹路。
终于,一声脆响,这块坚,硬的雪壳完全破碎了。
陈新言眯眼等过一阵纷飞的雪沫,张开眼时不禁呆住了,这里居然是一块用雪撑出的一尺见方的空间。
空间内部依稀能看到黝黑的土壤。
这是——莼皇草!
陈新言没想到那珍稀的莼皇草竟然如此就让他误打误撞地找到了。
只见那莼皇草伸出四片叶子,叶子的颜色是墨绿色,在这茫茫的白雪中显得异常显眼。那叶子中间伸出了小小的花絮,现在还是骨朵的状态,根据图鉴上说,要等到子时开花时将其采下,如此才有用。
想必它的块茎就是埋在土里了。
陈新言心中暗叹惊奇,这莼皇草果真不是一般的药草,竟然在生长时用周身的积雪来给自己搭了一个防护层,这样一来果然是得不到半点阳光的暴晒,并且还不怕刮风。
只是现在离子时还早得很,他恐怕要一直守在这里等它开花了。
陈新言搓了搓冻木的双手,将衣服紧了一紧。狂风怒号,大风卷着雪粒就像将粗盐拍在人脸上,陈新言觉得自己从没有过此等罪受,在皇宫中虽然不被重视,也无人帮自己,但是起码吃饱穿暖。想到这陈新言又委委屈屈地啃了一口干粮。
干巴巴,冰冰凉的粗糙食物顺着食道划拉下去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陈新言现在只盼望着这株莼皇草能快点开花。
夜晚降临,山上比之前只能更冷。陈新言现在什么其他的念头都没有,只是想着快点取了莼皇草,然后去山脚的山洞里将自己的马带出来,他自己一样可以原路返回,死不了的。
可是再等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陈新言看了看那株安静的植物,现在已经快要子时了,可是这莼皇草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它还没长到开花的时候吗?
苦等了这么长时间的陈新言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想到有白白等了这么久的可能,陈新言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子时刚到,莼皇草就好像给人戳了一下似的,极快速地抖动了一下,接着慢慢抬起花絮,冲着天空开起花来。
“啊……”陈新言看到这一幕不禁低呼出声。实在只能用神奇来形容,只见那小小的植物如同活的动物一般,摇头摆尾地将紫色的点点小花点缀了满身。等到它完全开满了花竟然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低调华美。
陈新言一时间都有些不忍心将它摘下来。
但是他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他伸出冻得麻木的手,一把就将莼皇草连根拔了起来。
莼皇草的块茎嫩白如玉,只需轻轻一抖便能将浮土悉数抖落,再看那紫色的小花,竟然就像被定格住了一般,保持着绽放的形态,就这样停住了。
陈新言心中欢喜,他连忙站起来想要回去,可是也许是这半下午蹲在这里时间太久,血液循环不畅,他这一站起来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头栽下去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护住手中的莼皇草,将他藏进了胸口里。
接着陈新言就被半埋进了雪地中。
要死了,要死了。这是陈新言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再次睁开眼睛,陈新言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躺在什么地方,好像一晃一晃地颠簸着。
难道……我得救了?陈新言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马上将手伸进胸口的口袋里,幸好,莼皇草还在。
正在陈新言不明所以不知所措时,一位士兵跑上前,似乎准备给陈新言头上敷着的热毛巾换一下。
见到陈新言睁着眼睛,小兵明显愣了一下,惊喜道:“殿下!殿下您醒了!”
陈新言被他吵得头疼,可是还不等他说什么,那小兵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将七皇子殿下醒了的消息传遍了行进中的队伍。
顿时,陈新言感到行走着的马车忽悠一停,然后一大堆将领士兵都涌了过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就好像第一次见到陈新言似的。
在他们乱七八糟的复述中,陈新言知道大概是这么回事——
那晚迷障过后,由于陈新言一个人追着“母亲”跑开了,所以他就跟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中途有一户附近的居民,听见了他们炸山的动静赶来,用当地的土法破除了迷障。带着大部队去不远处的寨子里扎营了,可是唯独不见了陈新言。
后来兄弟们就开始到处搜寻陈新言的下落,终于在一处山脚下看见了他的爱马,牵着马找到了被半埋在雪中的陈新言。
那是陈新言大概已经被埋了小半个时辰,捡到他时 他浑身僵硬,面色青白,就像是一个死人。
所以,现在他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大家才都如此激动。
陈新言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会儿,然后他拿出莼皇草来。
部队一片安静,忽然大家一起爆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声来。陈新言被这阵仗下了一跳。在一片兴奋与激动中,陈新言觉得眼眶涨涨的。
或许这就是被在乎的感觉吧,或许这就是被夸赞的感觉吧,陈新言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马车调转方向,向着来路走去,马上他们就能回到京城的皇宫中了,运气好还能赶上即将到来的除夕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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