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院里,白竹终于煎好了药。 ( . )他小心地盛出一碗,端到了老汉床头,放在一边等着药变温一些。
那床上躺着的老汉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扎着一排排银针动弹不得,但是他浑浊的眼神却始终不离白竹。
待到白竹走近,他才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道谢道:“白神医,你真是救了我这条老命啊,谢谢,谢谢您了,真是活菩萨。”
白竹一边谦虚地推辞,一边开始利落地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来,有些地方拔下银针一点反应都没有,皮肤跟其他没有施针的地方一样,这样的针孔占大多数,但是,还有一些少部分的地方,银针拔下来后针孔里就开始冒出乌黑的血液来,那血粘稠且散发着湿臭的味道,闻起来令人作呕。
但是白竹却一点也不含糊,尽心尽力地将流出的污血一点点擦干净,完全没有半点嫌弃,反而还有些开心的样子。
其实,这个老汉得的是年岁病,属于积劳成疾,这种病十分地难以医治,就算能治疗得稍微好一些,那也是绝对无法根除的。
但是白竹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施针的方法,在自己身上试过无数次后,他决定给这位老伯用这个办法治疗看看,再配合自己配出的药方,内外兼修,也算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没想到他这个前无古人的施针办法竟然真的将老伯的病治好了。
“看来这套针法可以推广”,看着老伯越发容光焕发的脸色,还有老伯那发自内心的感激笑容,白竹心中这样想到。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白竹总算最后一次给老汉施了针。当天拔下的针孔中,几乎已经不流污血了。
“伯父,明天我就不来了。”白竹将银针挨个清洗后,依次装进针筒中,然后他对老妇人说道:“婆婆,剩下的药材我给您放在桌子上了,每日煎服就可以,等这副药吃完了,估计伯父的身体就能够调理好了。”
白竹轻声细语地叮嘱着,再看老妇人,居然已经潸然泪下。
“婆婆,您怎么哭了?”白竹被老妇人这样的表情吓了一跳,忙起身将布巾递给老妇人。
那老妇人倒是没有顾得上擦脸,而是一遍一遍地感谢着白竹。
“白神医啊,您可真是菩萨转世,救苦救难啊……”
老妇人没有什么文化,她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只能讲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统统按到白竹身上去。
如此这般的一个哭着感谢,一个手足无措地劝慰着,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白竹看了看日头,轻轻拍着老妇人抓着自己的手臂说:“婆婆,我现在要走了,还有很多像您家这样的病人等着我去救治呢,就算不一定能治好,但我总该去试试不是?”
婆婆一面理解地点头,一面又一直拉着白竹,非要他吃过午饭再走。
白竹无奈,只能再最后一次与老妇人与老汉一同吃了一碗薄薄的稀粥,他并不会感到不耐烦,相反这可能就是他平白无故地帮助穷苦之人得到的最好的报答,对于白竹来说,一颗真心比得上所有金银珠宝,只不过这世上的人不能仅凭着一颗真心过生活罢了。
京城,皇宫中。
丁瑶上次与陈云翔去过监督台一次,那里真的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此时的京城还是一片白雪皑皑,几个人在露天的监督台处一呆就是一天。
丁瑶去的时候陈新言正在给前来的医师做登记,见到陈云翔和丁瑶来了,连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向皇上和贤妃娘娘行礼。顺便将近几日的情况统统报告给陈云翔和丁瑶。
最近几日一直没有什么真正有实力的医师,而且随着召集令的扩散,越来越多前来浑水摸鱼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嚷着要报名。
可是经过太医院的审核,竟是一个也没能通过。
陈新言说起这些的时候面容有愁苦之色,好像竟然真的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头等大事来办了。
丁瑶看见他在报告时不时要冷得搓一搓手,鼻头也冻得通红。
所以,从那以后,几乎每天丁瑶都会去一趟监督台,给在那里忙碌的人送一些暖体的热汤。
丁瑶好像连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渐渐的接纳了陈新言,她在心中已经觉得这孩子不错,可以信任了。
看着面前忙忙碌碌,独当一面的陈新言,丁瑶不禁想到远在扬州的陈世彦,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衣服带的够不够,那边冷不冷?
一个女人,不论她之前有多么大大咧咧,一旦成为了母亲,她的心思多多少少都会变得细腻几分。
“怎么了?为什么愣神?”陈云翔看到丁瑶目光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保持着一个动作僵立许久,不由得问道。
“嗯?”丁瑶回过神,目光望向不知处的远方,语气淡淡道:“不知十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杨淮河畔,陈世彦正挽着裤脚在河里弯腰查看着什么,严璧棠一个人坐在河堤上,双手托着脸蛋,看起来就没有前几日那么高兴了。
“你有什么发现吗?”严璧棠半死不活地问道。
陈世彦来不及抬头,双眼依旧盯着河面下的河道,说道:“今天跟昨天差不多,只是水位要较之前上升了一些。”
“哦。”严璧棠悠悠地叹了口气,她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歇一会儿啊,我明天就不会来了。”
这次陈世彦将头抬起来了,他有些意外地看着严璧棠,又确认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你说什么?你明天不来了?”
“嗯。”严璧棠蔫巴巴地点了点头:“我师父说明天要按照江湖召集令前往京城,要去皇宫去治病救人,发扬他伟大的精神,然后还要带上我,他说这是对我来说十分宝贵的经验。”
说的没错,一个江湖行医者,曾经进入皇宫给皇子治病,即使是学徒,这样的经历被当成噱头拿出来一说,也足够她在外面安身立命了,前提是她师父真的能将承欢治好。
陈世彦心中是很高兴白竹白神医终于要动身去京城了的,但是,他没想到严璧棠也会跟着一同前往。等她再回来时,自己说不定就不在扬州了。
陈世彦忍住心中的万般不舍,挤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对严璧棠说:“这是好事啊,你能进皇宫治病,这是多少行医者盼都盼不来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严璧棠不开心地看了陈世彦一眼,说道:“你就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这些话说得跟我师父一模一样,真是像个小老头一样!”
“你师父也不老嘛,你怎么总说他是老头啊?”陈世彦明显没有抓住重点。
严璧棠气得站起来锤了陈世彦肩膀一拳:“哎呀,你怎么这样?你就不会说说你会不会想我?”
严璧棠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脸也气得鼓鼓的。看着这样的严璧棠,陈世彦心下涌出一股激动,他不知怎么回事,等到脑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严璧棠拥在了怀里。
陈世彦发现自己抱住了严璧棠之后,只稍微愣怔了一下,随即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将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直到这个时候严璧棠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好像终于通了连日来的窍,她终于知道害羞一回了。
被陈世彦抱住的严璧棠脸涨得通红,但是身上却僵硬得很,一动也不敢动。
她感觉到陈世彦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她听见陈世彦在她耳边说:“想你,我会想你的。”
“……我……我也想你。”严璧棠憋了半天就说了这样一句。
抱了一会儿,陈世彦感觉有些尴尬,他也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严璧棠刚好给了他一个歪歪扭扭的台阶。
严璧棠说道:“你快去河里看水去吧,吊着个裤腿真是太丑了。”
说完严璧棠轻轻推了陈世彦一把,自己一个人脸红着跑到一边坐着去了。
陈世彦站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接着去做一开始的工作。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提明天的事。好像对于他们来说,分别与再也不见实在是一件太过沉重的事情,不论怎样说,他们还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人啊。
所以有些时候,他们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避吧……
第二天,陈世彦最后一次去了白竹的小院,院子里的两个人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出发。看到陈世彦,白竹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招呼他进屋来。
陈世彦没有推辞,只是跟着一起整理起东西来。
一时无话,陈世彦帮着装了几件衣服,然后就被严璧棠拉到了一边。
“那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扬州了,你也不会在扬州待很久对不对?”
陈世彦经过一夜的调整,心态也平和了很多,此时他已经不会再那么冲动了,他对严璧棠微笑道:“没关系的,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一定会再见的。你且安心帮助你师父好好治病,再相见的时候想必你会比现在厉害很多吧。”
严璧棠见他居然如此心平气和,脸上连昨天的那点不舍也看不见了,心中不自觉地堵了一口气,她不悦道:“净说这种空话,我不知道咱们还能怎么‘山水有相逢’,本来,一开始就是我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你,现在你终于能甩开我这条尾巴了,是不是心里还偷偷高兴啊?”
“怎么会?”陈世彦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严璧棠会这样想,不行不行,这种误会一定要尽早消除。陈世彦心中这样想着,便马上解释起来:“我怎么会觉得高兴啊,你看这几日不是我每天来找你吗,你不在我还觉得日后的工作都变得没趣了许多呢。”
“是吗?”严璧棠脸上现出了一些笑模样,但她还是努力地板着脸,争取不被陈世彦看出来。
“当然。”陈世彦目光中满是坦诚,他点头道:“你放心,我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只管好好学医,我将来一定会去找到你的。”
“真的?”严璧棠板不住了,她的脸上终于绽开了前几日一直挂在脸上的那种笑容。
“当然是真的。”看见严璧棠这样开心,陈世彦也仿佛被牵动了情绪,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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