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瑶站起身,从身后的口袋中拿出一些事物,还有一条被子。这些东西在这阴暗潮湿的死牢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是我给你带来的东西,没办法带太多的,你就……就将就一下吧。”丁瑶将东西一件一件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公孙慕云看着这些东西,问道:“如果我不帮你,你还会拿出这些东西吗?”他的声音那么苍凉,好像心已经死掉了一般。
丁瑶惊诧地抬起头,不禁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怎么会?”
看着丁瑶脸上不似作伪的惊讶和愤怒,公孙慕云无声地笑了笑:“逗你玩的,真生气了?”
丁瑶噎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寻找起东西来。
终于,她翻到了一卷纱布和一小瓶治疗外伤的药膏。
丁瑶小心地跪坐到公孙慕云身边,拉起他流着鲜血的手臂。
牵动中可能弄疼了公孙慕云。丁瑶看见他剧烈地一抖,但是抬眼看他,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
丁瑶不管那许多,开始一心一意地包扎起公孙慕云的手臂来,伤口不长,但是很深,丁瑶手上小心翼翼地动作着,但是眼圈不知不觉又红了。
终于,丁瑶裹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将伤口包好了。看了看牢门,丁瑶道:“我可能要走了。”
公孙慕云没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你要好好的。”
嗯,再一次点头。
“照……照顾好自己”
公孙慕云突然觉得丁瑶其实是很啰嗦的。
他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我……我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了……但是你放心,你父亲……绝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听着她蹩脚的安慰,公孙慕云终于忍不住了,他挥挥手催促着丁瑶快点走吧。
丁瑶再一次恋恋不舍地回头,然后转身走了。
牢门再一次沉重地关上,落锁的声音听起来比从前寒冷十倍。
公孙慕云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拐弯了,看不见了。
一声落寞的叹息才幽幽地传来出来。
不恨吗?公孙慕云心中也是有恨的,只是,他一看见丁瑶的眼泪就什么都忘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女孩伤心啊。
随手从一地的吃食中寻了个肉干,公孙慕云将肉干叼在嘴里嚼着,竟有生出了一些公孙家大少爷的风流倜傥来,任是污泥与鲜血也掩埋不了的气质。
丁瑶拿到了公孙慕云的调令牌,连夜就找廖世忠备了马匹,带着几个打手,和一个赶车的车夫,就这样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临行前,丁瑶再一次去看望了承欢。
小孩儿睡在百家被里,小脸儿就像一个粉白的团子。
丁瑶将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孩儿呓语着蹭了蹭,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怀抱,承欢蹭车蹭着就笑了起来。
丁瑶恋恋不舍地将孩子放下,道一声:“妈妈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丁瑶在这样的颠簸下也难以入睡,索性思考起到达江南的对策来,首先,要避开公孙牧野的耳目就是一桩难事。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丁瑶感到睡意袭来,她问了车夫一句:“咱们要赶几天的路啊?”
“快马加鞭也要七天!”车夫吆喝着长长的口哨,又挥了一下鞭子。
七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丁瑶暗自思忖着,心中却是焦急得很。
车夫的马鞭一刻不停地甩出去,第一夜丁瑶在焦急的等待中一直看到天空泛了白。
由于一晚没睡,丁瑶在白天摇晃的马车中就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此次出行为了精简队伍,一个丫鬟都没带,可想而知,这一群汉子也必定是不知道该如何伺候人的了。
丁瑶在车厢中晃得难受,但是,她知道,这一次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虽然不适,丁瑶也只好尽力克服自己的难受了。
她中午勉强吃下了一些干粮,就着凉水就那样干巴巴地噎下去,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
丁瑶将头从窗子伸出去,外面是清一色的雪白,间或有一些干瘪的树木枝干。
丁瑶完全不知道她这是走到了哪里,只觉得哪里都一样,但是,哪里却又都那么陌生。这种路看了也没意思,丁瑶将头缩回车子里,厚重的帘子将外面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车内是还是温暖的。
在去江南的路上,丁瑶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她急出了花儿来,她也没办法长了翅膀飞过去啊。
丁瑶只好放任自己百无聊赖。
日子仿佛被无限拉长,除了听到车夫吆喝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呼呼地风声和嘚嘚的马蹄声。
丁瑶不由自主地开始怀念从前的一些事。
丁瑶发现,她现在对于前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但是,对于容若湘的记忆,她却逐渐清晰起来。
终究,自己也要被完全替代了吗?
丁瑶半阖着眼,靠坐在椅子上想从前的事,想她“生前”的事。
奇怪,好像记得的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
记得有一次,她们公司聚餐,大家酒喝多了就开始玩游戏,一个年轻的妹子问大家心中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不如……我们大家就来说一说自己心中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吧?这样如果我描述的人跟谁身边的人很相像,那就可以顺便牵线搭桥了呀!”小姑娘语气兴奋地说着。
“我喜欢个子高的。”“我喜欢长得帅的、”“我喜欢胸大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叫起来,说道有趣的地方还会幼稚地哄堂大笑。
提建议的妹子在混乱中说道:“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她做着暂停的手势,解释道:“你们要好好的描述,说得详细一点,不然说得模模糊糊的全世界都是你的理想型了!”
“那要怎么说嘛……组长先说!”不知是谁先提出的意见,接着就收到了一致同意。
丁瑶也喝了一些酒,脸色些许的绯红,她被大家推举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办法推辞了。
丁瑶端着红酒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她答道:“我喜欢开朗一些的,活泼一点,比我小也可以。但是他要有趣,能每天给我新鲜感的人。”
“诶?原来组长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啊?我还以为是那种一丝不苟的经理的那种,就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那种?”
“那种斯文败类谁会喜欢啊!”不知是谁提起这样一句话,全桌的人都开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是啊,原来自己喜欢过那种阳光男孩的类型啊。
丁瑶仰面躺在座椅上,感叹着命运真是神奇,自己有一天喜欢的人跟自己当年幻想的居然完全不同,不,是完全相反。
陈云翔那种人,眉目里透着凌厉,转念间都是算计,她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他了,现在还为了他千里奔走,无故受这颠簸之苦。
“哈哈哈。”马车外又传来几个汉子的谈笑声,声音粗狂豪放。
他们这一路也是没劲得很,有时就会开些粗野的玩笑来缓解漫长路途的无聊枯燥,只是,这可苦了丁瑶了。
她刚刚有些睡意,就会被一阵豪放的笑声吵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早得很,即使是冬日里,太阳也还高高地挂着。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是回忆还是梦,又想到了这样一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开阔地广场上,百官一同扣首,三呼万岁。
丁瑶抬起头来,悄悄地看着那端坐在高处的九五之尊。
在日光的映照下,那人愈发地显得丰神俊朗,眉目间都带上了英气——是陈云翔。
见了鬼了,丁瑶暗自想到,好像陈云翔不管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躺在马车上的丁瑶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容若湘的记忆。
现在想来,应该是陈云翔的登基大典吧。
那时的陈云翔还年轻,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丁瑶后来知道了,那都是他装出来的样子,玩世不恭?呵呵,他恐怕比在座的各位对这个世界都要恭敬!
经过了繁杂冗长却又枯燥无比的登基大典,容若湘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走在回宫的路上,手中虚虚搀扶着的是她当时的主子曹美人。
“美人,你看当今圣上怎么样?”容若湘是个心直口快地,想到什么不管不顾地就这样问了出来。
“这话可不敢随便说啊。”曹美人中规中矩地回答道。
容若湘撇撇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凑近曹美人的耳朵说道:“美人,我觉得这个皇帝长得还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太靠谱,将来委屈了你……”
“可别说了。”曹美人匆忙掩住了丁瑶的嘴,让她将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好好地咽回肚子里去。
真是没劲,容若湘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叫陈云翔的皇帝一看就不怎么厉害嘛,到时候这皇上的实权到底归谁管还不一定,曹美人这样单纯的人,指不定就被谁吃个骨头都不吐。
容若湘认真地烦恼着,偏生曹美人不许她继续说下去了……
丁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当初的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就这样,丁瑶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没事时想起一两个过去的片段,就当打发时间了,如此,一晃也过了六日。
临近江南了,外面的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终于有了些人声。丁瑶掀开窗帘,见到一两个人在这路边卖着什么东西。丁瑶好奇地问车夫道:“我们到江南了?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车夫喊着拐了七八个弯的口令,回到丁瑶道:“这还没到,我们还是在附近的郊区呢,再一天就到了,那时候的人才叫多呢!”
丁瑶点了点头,又回到车里等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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