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瑶产子折腾了半个白天加整个夜晚,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如烟楼待命,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
陈云翔被以“女人生孩子的场面污秽混乱不堪”为由,要求他在外面等待,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声音,心里焦躁得不得了,可是却别无他法只能来回踱步等待。
终于,东方将要破晓之时,如烟楼内传来了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仿佛拨云见日般,一下子将陈云翔心口弥漫的无边黑暗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有宫女欢欢喜喜地跑来,向陈云翔报喜道:“恭喜陛下,贤妃娘娘生了个男孩。”欢喜毫不掩饰地漫上陈云翔的脸,陈云翔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丁瑶的寝殿。
虽是秋冬寒凉的季节,但是屋内却热得有些发闷,陈云翔看到丁瑶虚弱地躺在锦被里,浑身盖得严实,除了脸和脖子就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
陈云翔走过去拉住了丁瑶的手,轻声说道:“承欢出世了,瑶儿,你也累坏了吧,接下来的事朕会安排好,你就不必挂心了,安心睡一觉。”
丁瑶确实困乏得很,她点了点头,松下一口气,接着好像一瞬间就睡着了。陈云翔叫人把孩子抱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襁褓中的婴儿。
小孩眼睛闭得像一条缝,脸蛋细嫩柔软,小嘴儿睡着了也不自觉的砸吧者,流下口水也不知道。
陈云翔越看越喜欢,即使小孩太小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还是认为这个孩子长得像丁瑶,长大了也一定是一个英俊神武的好儿郎。
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坐在丁瑶的床边,陈云翔看着丁瑶睡着的脸想道: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身边睡觉,这世上或许没有比这更惬意幸福的事了。
丁瑶因脱力睡着,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从没有穿越,继续当着公司的销售组组长,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有一帮兢兢业业的手下。
她烫着波浪的卷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办公室与办公室之间疾步如飞,她手里抱着一摞文件赶往今天的第三场会议,她跟合作商举杯对饮谈笑风生……
丁瑶在这场梦里想起了几乎被她遗忘的从前的生活,或者说——前世的生活。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意气风发啊。”丁瑶半睡半醒间在梦中这样感慨道,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她还是那个被女同事羡慕,被男同事奉为女神的女强人,工作虽然忙乱,生活压力虽然大,但是却比卷入一堆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好得多,比日复一日地心怀仇恨好得多。
要是,自己永远不会从这场梦里醒过来就好了。丁瑶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她整个人就仿佛被抽空力气一般,沉溺在这场自己创造出的幻觉里,好像就此住进了温柔乡。
这个梦太美太暖了,丁瑶忍不住想要睡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突然一个人影闯进了丁瑶的梦里,他身穿白袍广袖,与丁瑶那身精英式的修身西装完全不同,不,应该说是与整个销售公司的干练氛围都格格不入。
丁瑶仔细去看那人的眉眼,她惊讶地发现那是陈云翔,尽管在梦中他的脸被一团光晕笼罩,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丁瑶的心开始砰砰地跳起来。她只觉陈云翔的表情是悲伤的,她听见陈云翔在自己耳边说:“别离开我,你要回去吗?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即使是在睡梦中,丁瑶也感受到了切身的疼痛,她觉得自己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来。
陈云翔看见睡梦中的丁瑶突然皱紧眉头,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连忙伸手隔着被子安抚性地拍了拍,问道:“瑶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丁瑶胡乱地摇了摇头,突然呓语出声:“陈云翔……别吓我……陈云翔……”
陈云翔心头一紧,好像被一个小爪子挠了一下,一股莫名地欢喜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丁瑶到底梦到了什么,但是她语气中的关心和不舍却一丝不落地落入了陈云翔的耳朵。
他拉着丁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丁瑶终于在一片的混沌中挣扎着醒过来了。
睁开眼,身边是刚才在梦中质问自己的陈云翔。
“……陛下?”丁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梦里。
陈云翔安慰地轻轻摸了摸丁瑶的头,她的头发有些微的潮湿,是刚才折腾出的一头冷汗。
“怎么了?朕在呢,是做梦了吗?”
丁瑶目光迷茫地摇了摇头,她喃喃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这个噩梦差点让她再也不想醒过来了,要不是……要不是后来乱入了陈云翔……
丁瑶说完疲惫地闭上了眼,她觉得还是很困很累,想要再睡一会儿,所以她没看到陈云翔眼中一瞬间的黯淡。
丁瑶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叫出了陈云翔的名字,可是,陈云翔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做了噩梦……是因为梦到了朕吗?”陈云翔在心中默默地道。
小皇子出生了,皇宫中一派喜气洋洋地氛围,除了凤鸣宫。
公孙芷云叫来林昭荣,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拖拖拖!你这个废物!之前是谁跟我拍着胸脯保证的!谁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抓到把柄了的?啊!”公孙芷云声音尖利,她此时就如同一个当街撒泼的泼妇一般,头发都因为剧烈地晃动散落了下来。
林昭荣站在一边深深地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公孙芷云眼睛瞪着,眉毛挑着,一副要将林昭荣剥皮拆骨的架势:“现在好了,孩子都生出来了!你是不是要等到封了太子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再动手啊!我要你究竟有什么用!”
公孙芷云一气吼完这些之后好像还是觉得不解气,又神经质地尖叫了一声,直把林昭荣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昭荣觑着公孙芷云的脸色,觉着她稍微平静点了,才怯生生地开口:“娘娘,臣妾是真的看见贤妃她跟陈俊成私通了,臣妾绝对会证明这件事的。请……请娘娘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哈哈哈。”公孙芷云怒极反笑,涂了胭脂的嘴鲜红刺目,像一张啖肉吸血的血盆大口。
她毫不留情地说:“机会?本宫也想给你机会啊,就怕皇上不给、丁瑶不给、本宫气数已尽没人会给本宫机会了!”
“这……”林昭荣嗫嚅了几声,最终没敢说什么。
公孙芷云定了定神,声音变得冰冷无比:“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你要是再不成功,那就别来见我了,自己找个僻静的地方了断了吧,省得落到本宫手里,本宫一个克制不住将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昭荣闻言吓得打了个寒颤,匆忙应下,屁滚尿流地走了。
凤鸣宫一瞬间安静下来,公孙芷云靠坐在卧榻里,一下一下地平复着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正在她凝眉闭目地调整时,她的好弟弟公孙慕云来了。
“姐姐,你最近怎的如此心浮气躁?”公孙慕云连通报都不通报,径直走进了凤鸣宫,他语气轻佻,丝毫感觉不到其中有一丝的关心。
公孙芷云正在气头上,她闭着眼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道:“你来干什么?”
公孙慕云抬手把玩着案几上的青瓷茶杯,眼睛都不抬一下,他答道:“我也不想来这里啊,但是父亲派我来问你一下,问你打算怎么办?”
“呵。”公孙芷云冷笑一声,语气凉凉地说:“派你来问?父亲他是老糊涂了吗?你不是跟那个丁瑶是一伙的吗?她现在生下皇子,一时风光无两,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听了这话,公孙慕云嘴角也不由得翘起来,他答道:“丁瑶过得好我自然高兴,但是一想到是陈云翔那个窝囊废给了她这种地位,我就心痛得难受啊。”说罢他还伸手抚了抚胸口,做痛心疾首状。
公孙芷云烦躁地“啧”了一声,说道:“父亲到底是怎么说的?可是有什么意愿?”
公孙慕云也收敛了他那胡闹地耍赖态度,漫不经心地答道:“还能说什么,现在丁瑶有孩子了,地位较之前更为巩固,今后啊只怕更难撼动,叫你尽快想想办法,别让人家抢了风头,保住你后宫之主的地位是其一,可能的话就把丁瑶除掉,啧。”
“你好像很不满意?”公孙芷云问他,但是却不等着人的回答,兀自说下去:“好了,我知道你对丁瑶那点龌龊心思。”“你!”公孙慕云怒视公孙芷云,后者毫不在意,完全不顾弟弟的感受:“可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呀,你说你要是能坐到陈云翔那个位置,她会不会就对你动心了?呵呵,我劝你啊,还是早点放弃吧,省得越陷越深,等到了最后难道你还要为了她肝脑涂地不成?”
公孙芷云语气中透着深深的不屑,这让公孙慕云觉得颜面扫地,他哼了一声,不愿在这里待下去,左右事情交代完了,自己又何必在这里受这个神神叨叨的姐姐的窝囊气呢?公孙慕云拍了拍袖子,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等人走远,公孙芷云睁开眼睛,自己这个弟弟就会惹人厌烦,她这样想到,不过,他还是有一句话说对了,公孙芷云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有些心浮气躁。
这几日公孙芷云自己也能感觉出她的身体不太好,不时地胸闷气短,身体发虚,而且还疲累嗜睡,难道这个丁瑶竟将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竟让自己寝食难安,每日魂不守舍……能让自己如此焦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公孙芷云扯出一个阴狠的笑容,至于公孙慕云,他到时伤不伤心事务繁忙的皇后娘娘可就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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