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这秋天也过了大半,丁瑶产期将近,也不能由着她性子到处乱逛了。
丁瑶待在如烟楼,抱着一个火盆坐于窗前,雕花的木栏杆将灰蒙蒙的天空刻上图案,显出了一派古色古香的韵味。
抚摸着自己身前突兀的肚子,丁瑶实在是有些百无聊赖,她无聊得开始数起檐上的瓦片来。
这时小桃过来了,她端着一碗酥蜜粥,对丁瑶说道:“娘娘,粥煮好了,陛下特意吩咐让奴婢以后每天给您送来的,您快尝尝。”
丁瑶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没办法,只能伸手接了过来。自从自己快要到产期后,这个陈云翔就隔三差五地吩咐御膳房做些补品送来,第一次吃还好,但是丁瑶却发现御膳房翻来覆去就只做几样食物,什么羊奶山药羹、翡翠白玉虾,见天地往她这如烟楼送,丁瑶不恶心也要被吃吐了,看样子,从今往后要轮到这个什么酥蜜粥了。
丁瑶一言不发,低头吹吹热气尝了一口。
入口甜甜的,稍微有些油腻,丁瑶琢磨着粥里面可能加了酥油。
“唉。”丁瑶长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为何叹气?这粥不好喝吗?”小桃连忙问道。
丁瑶犯愁地看了小桃一眼,摇了摇头,说:“不是,这里面又加蜜糖又加酥油的,喝了这一晚还不得胖死!”说罢丁瑶死死皱紧了眉头,很认真地烦恼起来。
自从怀孕以后她就过上了猪一样的生活,每天吃好睡好,还不怎么走动,想必等孩子生下来她得大费周章一番才能恢复从前的身材了,想到这里丁瑶就有些难过。
小桃安慰道:“娘娘,想要维持曼妙的身段您光是坐着可不行,奴婢听说这怀孕之人也得多走动,据说做母亲地适当活动有助于临盆时的生产。”
丁瑶见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起这些来倒是头头是道,不由得起了逗弄一番的心思,便故作惊讶地问她:“真的吗?现在这产期迫近了,我怕万一走着走着不小心将孩子生在院子里,那可怎么办?”
“哎呀。”小桃轻声感叹一声,不由得捂住了羞红的脸,磕磕巴巴道:“娘娘不,不必担心,怎么会发生那,那种事?奴婢从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不代表它就不会发生,大鲁国这么大,哪是你一个人就能把这天下事都听个遍的?”丁瑶继续逗她,竟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乐子。
小桃道:“那,那小桃也不知道了,反正,反正娘娘绝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又怎么保证?”
“嗯……皇,皇上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听了这话,丁瑶揶揄地神色一敛,皱眉道:“好好地提皇上干什么。”
她看小桃这会儿都快被自己逗哭了,也知道这古代封建对于男女孕子之事也不好总摆在台面上来说,何况丁瑶说的那个场面,想想就让人不好意思。于是,丁瑶对小桃说:“好了,不逗你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小桃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告了一声便疾步退下了。
丁瑶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回窗户上,心中想到:“无趣,无趣至极。”
她看着窗外被缠,绵的雨水冲刷干净的砖路,看着一院子的枯枝败叶,心中不禁想道:天凉了,要入冬了。
凤鸣宫中,公孙芷云斜靠在座椅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她以手扶着额头,眼睛抬也不抬一下,对站在一边的林昭荣说道:“你到底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林昭荣也是愁眉不展,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她小声道:“这,臣妾还没想到办法,且,且再过几日……”
话没说完,公孙芷云就兜头一杯茶水泼了过去,尖刻地喊道:“再过几日?再过几日孩子都要出生了!到那时你还想干嘛?黄花菜都凉了!”
林昭荣被泼了一脑袋热水,烫的她浑身直抖,偏生她还不敢造次,没办法,自己的儿子还得靠她扶持呢。她勉强开口道:“现在臣妾一时找不到贤妃的把柄,实在没办法啊……”
“废物!”公孙芷云愤怒地大喊大叫:“你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用?当初是谁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将丁瑶除掉的?啊?”她怒目圆睁,一副要将林昭荣生吞活剥的样子。
确实,当初许下这个承诺的就是林昭荣本人,但她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
事情还是不久之前。
那天公孙芷云的贴身丫头明玉一大早匆匆赶到林昭荣那,说皇后娘娘要见她,那时林昭荣就知道公孙芷云要行动了。
可是,没想到她来到凤鸣宫,公孙芷云并没有让她具体去做什么,而是一副准备跟自己细细谋划的商量架势。
林昭荣一时间有些愣怔。
公孙芷云看起来也没主意,却死活非逼着林昭荣想办法,那天,公孙芷云是这样说的:“林昭荣,现在我跟你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的未来可就是三皇子的未来,你这个亲生母亲难道不替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吗?”
这还叫林昭荣如何回答?
她曾想过,实在找不出把柄,干脆直接一包药毒死好了,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到时候东窗事发,她就一力担下所有罪名,只要保得皇后的位置,自己那不成气候的儿子就性命无虞了。
但是这个想法却只换来了公孙芷云的一巴掌,她气得不行,连声音都咆哮着颤抖起来,她说:“你是傻吗?本宫的刺客都伤不了她分毫,就凭你?你能毒死她?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丁瑶此人的防范之心极强,你恐怕连她的衣服边都摸不到!”
林昭荣被打得跪坐在地上,忍不住瑟瑟发抖道:“那,那依娘娘之意是……”
“哼。”公孙芷云面露阴狠之色:“普通的小手段都奈何不了她,但是,她也绝对不是天上的神仙!没有破绽就制造破绽,没有把柄就栽赃陷害!你别告诉本宫这些你都做不好?”
看着公孙芷云阴晴不定的脸色,林昭荣连忙答应道:“一定,臣妾一定办到!”
看着跪趴在地上点头如捣蒜的林昭荣,公孙芷云一阵难掩的厌恶,她挥了挥手,打发道:“行了行了,明白了就快滚吧,别在本宫这里碍眼。”
林昭荣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往外走去。
没走到一半却又被公孙芷云叫住了,只听她说道:“等等,你的斤两我还是清楚的,此一番你若成功便好,但是,你若是不成功,那……”公孙芷云没有把话说完,可是她看向林昭荣的眼神分明透着股威胁的神色。
林昭荣连忙俯下身表忠心,她卑微道:“娘娘大可放心,万一东窗事发,臣妾愿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罪名,绝不会累及娘娘。”
公孙芷云闻言却好似并不满意,她抬着下巴说:“你这话就不对了。”林昭荣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不知自己哪句话又得罪了这尊女瘟神。
公孙芷云接着道:“此事不论怎样你也连累不着本宫,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的策划。”她垂下眼睛睨了林昭荣一眼,嘴角轻笑着问道:“我说的可是事实啊?”
林昭荣这才明白公孙芷云是什么意思,连忙接到:“是是是,娘娘说得是,从头到尾都是臣妾嫉妒心作祟,与皇后娘娘全然无关!一会儿臣妾离开这里也一定会避人耳目,绝不留下一丝证据。”
听了这回答,公孙芷云才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天林昭荣答应得痛快,但事实上,她连接近贤妃的机会都没有,当今圣上陈云翔三不五时地跑到如烟楼“小坐”一会儿,就是再借林昭荣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动手脚。
这么一来二去的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转眼秋天也过去了大半,丁瑶更是深居简出了,林昭荣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丁瑶产子的事迫在眉睫,而这边公孙芷云又在苦苦逼迫。
面对此种状况,林昭荣也不禁咬了咬牙。
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
面对现实的逼迫,林昭荣这回也是打算破釜沉舟了,打定主意,她心生一计。
从北疆到京城,骑着快马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一个多月。而陈俊成是因着容若湘才偷偷跑回来的,他不能骑军队中千金供着的传令快马,没有办法,只能走走停停,一路在沿途的驿站那里换马骑。
路上陈俊成算了算日子,心中估摸着等到了京城恐怕真的需要两个月,不知那时若湘的孩子是不是已经降生了。
他看了看身边萧瑟的风景,虽然时值深秋,但是北疆早已寒冷刺骨,眼皮薄的雪也覆盖一层了,而越往南走则越是湿冷,秋雨绵绵不绝的下了一场又一场,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化不开的潮气里。
陈俊成有些不习惯,他在北疆呆的时间不长,但他更适应那种干冷的风,所以这一路上的缠,绵秋雨让他烦感到躁不堪。
“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若湘。”陈俊成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问题,以此给自己鼓劲儿加油,他看着天边蒙蒙的灰色,不由自主地叹到:“一转眼就要入冬了啊。”
陈俊成在这灰蒙蒙地天地间独自一人纵马行于官道之上,看起来有一些渺小,有一些可怜。
可是,偏偏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在心间充满了雄心壮志,然后便无可匹敌、无坚不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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