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蓉若湘听懂了。
曹美人的死，与连翘有关。
可曹美人不是病死的么？
抬头望了眼天色，蓉若湘眯了眯眼，淡声道：“此事不许再提。”
不管曹美人是怎么死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下，还是眼前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而且，这事就算要查，也绝非是现在。
“我瞧着芸娘的身子好像有些不大好，你去库房挑些补身子的补品什么的给她送去。”顿了下，蓉若湘又补了一句，“你知道如何做吧？”
“奴婢省得。”连翘应了一声，又候了片刻，见蓉若湘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芸娘承恩之后前往长春宫，不但没有被训斥刁难，反而与蓉若湘相谈甚欢，事后还得了蓉若湘的赏赐，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传遍了后宫。
此事之所以会传得这么快，除了后宫藏不住事情，也是蓉若湘有意为之。
她就是要放出这样一个讯号，让后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芸娘是她蓉若湘护着的人，但凡想要欺她辱她的，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哼，自身都难保了还管这些闲事，由她去吧。”凤鸣宫，得了消息的公孙芷云对此不甚在意。甚至，心底还隐隐有些高兴。
谁不知道那芸美人是烟花阁里出来的，与这样的人掺合在一起，简直是自毁名声。
而后宫里有着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止公孙芷云一个。
“太后娘娘，就算您要避嫌，也不应如此不闻不问呐。”宁寿宫，崔媛得了消息，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孙太后。
与公孙芷云一样，她也觉得蓉若湘此举甚为不妥。
先前因着陈云翔那么一闹，蓉若湘的名声本身就有些不大好了。若不是后来有了皇贵妃这个身份，恐现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可现在倒好，她不但没有疏远烟花阁出来的芸娘避嫌，反而还与她如此亲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她确实与那烟花阁有着干连么。
“此事你就别管了，由着她去吧。”孙太后暗叹，尽管心下也觉得不妥，可却也不打算干预。
在她看来，蓉若湘难得有个亲近的人，虽然这芸娘的身份是差了些，可能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只是……
“听说，皇上昨个歇在了碧云阁？”
“回太后娘娘，皇上昨个是去了碧云阁，不过没在那里歇息，后半夜便回去了。”崔媛答道。
“哼，有区别么？”孙太后冷哼，眼底蓦地一寒，冷道，“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会些狐媚手段也不稀奇。”
“娘娘，是若湘小姐自己吩咐人提前落锁，将皇上拒之门外的。”崔媛小声地提醒道。
这事闹得这么大，孙太后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知晓是一回事，这心里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
“你去，挑些东西给那个芸美人送去，顺便提点她一下，免得她行将踏错，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也不自知。”孙太后别有深意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崔媛应道。
跟着孙太后这么多年，崔媛自是明白孙太后的用意，既要提携芸娘，免得她被人欺辱了蓉若湘心里不高兴，又要警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妄图与蓉若湘争宠。
至于这话要怎么说，说了要怎么做，关键就在于那个度了。
一时间，芸娘风光无限，一进宫便承宠，承宠后不但没受到任何打压，反而先后得皇贵妃跟太后的赏。
得到消息后，翡翠一直惴惴不安，既怕芸娘同自己算账，又怕蓉若湘或者太后找自己麻烦。可好几天过去了，除了当天连翘来过，竟在无旁人找过她。
暗暗放心的同时，翡翠也暗自长了个心眼，再不敢像以前那般怠慢芸娘。
只是，芸娘虽未找她麻烦，却也不再使唤她，更别说重用。
反倒是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莺儿，最近芸娘去哪儿都带着她，大有要培植她的意思。
这日，芸娘换了妆扮，又唤了莺儿出门，去了蓉若湘所在的长春宫。
皇后虽然禁了蓉若湘的足，却并未阻止旁人前去看她。以至这几日芸娘只要得空，就都会去长春宫坐坐。
“怎的又来了？”蓉若湘有些意外，虽说以前两人也常在一起说话，可也没像现在这般频繁。
“娘娘这是烦了？”芸娘掩唇，拧了拧帕子，故意摆出一副幽怨的样子，“可就算是娘娘烦了奴婢也要来，这可该怎么办呢？”
“你就贫吧你。”蓉若湘失笑，虽然意外于芸娘的变化，却也没有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厌烦，只当她是放下了心结，所以人也跟着变得开朗了。
身为朋友，她只会为她高兴。
“既然知晓自己惹人烦了，就应该有自知之明，立刻消失！”
一道冷声响起，却是陈云翔，寒着张脸走了进来。
瞬间，这院子里的气氛也变得如陈云翔的那张脸一般，森冷无比。
“参见皇上。”芸娘立刻起身，对着陈云翔欠身行礼。
蓉若湘却是不为所动，什么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陈云翔眯眼，冷着脸睨了蓉若湘半晌，就在芸娘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却忽然回头，眼神阴翳地瞪了她一眼，冷道：“跟我出来。”
芸娘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不自觉地量了蓉若湘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几日，陈云翔每日都会来长春宫探望，有时是下午，有时晚上，每次蓉若湘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从未见他有过半分不悦。仿佛，原本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皇上。”跟着出了院子，见陈云翔正立在长春宫外边的长街上等着，芸娘赶紧上前，欠身道，“有事么皇上？”
尽管知道没可能，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期盼，否则，她也不会天天往这长春宫跑了。
“听说你最近每天都来这长春宫？”陈云翔问。
“是的皇上。”芸娘淡声回答，心底却暗自欣喜，他知道，他都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还是有注意她的？
“你最好给朕一个能够说服朕的理由！”陈云翔面色阴沉，抬手便捏住了芸娘的脖子。
瞬间，芸娘便涨红了脸，只觉自己好似随时都会死去一般：“妾，只是……想，尽快套……出免……”
“行了。”不等芸娘说话，陈云翔便猛地一甩，径直将她给仍在了地上，一如那晚，丝毫没有半点怜惜，“此事你放在心底便罢。”
说完，径直甩了下袖子，转身进了长春宫。
待陈云翔的背影都已消失不见的时候，旁边的莺儿这才含着泪花上前，将芸娘从地上扶了起来：“美人您起来，都怪莺儿没用，护不了美人……”
“傻丫头。”芸娘失笑，厌恶她的，是当今的皇帝，莫说莺儿一个宫女，就是她自己，也护不了自己。
“走吧。”最后望了眼身侧的长春宫，芸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长春宫内，蓉若湘仍旧闲适地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见只是陈云翔自己回来了，不由轻轻地蹙起了眉头：“芸娘呢？”
陈云翔不答，只是缓步至蓉若湘身前站定，而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我问你话呢，芸娘哪去了？你把她怎么了？”蓉若湘皱眉，不知怎的，心底忽然就生起股不好预感。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陈云翔那张冷得不像话的俊脸便蓦地在眼前放大，跟着，嘴巴便被人堵住了。
“唔……”蓉若湘想要挣扎，可不但没能将陈云翔推开，反而还被她压在了软椅上。
蓉若湘又恼又羞，有心想唤人来帮忙，用余光寻了一圈才发现，不只连翘，就连小遥那丫头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心下顿时越发地恼了。
这些丫头，平日里个顶个精明，一到关键时刻就都指望不上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小遥他们，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蓉若湘虽然每次都拒绝，每次都不高兴，可到底也没真的生气，更别说处罚他们了。
更重要的是，这短时间连翘逮着机会就像小遥灌输宫里男人为天的思想，不断给她洗脑，只有陈云翔对蓉若湘好了，蓉若湘才会真的好，以至于时间长了，小遥也坚信不移了。
“为什么你只有在说起别人时才能有好脸色与朕？”陈云翔眯眼，知道蓉若湘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觉得害羞。
伸手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抱着她重新坐下：“当真这么不想见朕，当真这么不想单独跟朕呆在一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云翔忽然喜欢上这样的游戏，即使明明什么都知晓，却还是忍不住有事没事地逗逗她，然后看着她又急又恼的模样满心欢喜。
只有这种时候，只有在她面前，陈云翔才真的觉得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云翔，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明明不爱她，却总像现在这样挑拨她，一次又一次，有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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