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蓉氏女若湘,惠毓名门,贤良淑德,知礼恪仪,仰承皇太后慈喻,册皇贵妃,封号宸,赐居长春宫,钦此——!”
“蓉太傅大喜,宸皇贵妃大喜。”
朱雀大街太傅府,廖世忠宣读完圣旨,笑着朝蓉林国父女道喜,并亲手将圣旨递到蓉林国手中,顺带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手,不管蓉林国心底究竟作何想,面上都得摆出一副笑脸来。
更何况,廖世忠是来宣旨的,代表的是皇上。
“廖公公客气了。”扯了扯嘴角,蓉林国伸手接了明黄圣旨,又将一早备下的银票塞了过去,而后才将人往正厅里迎。
廖世忠笑笑,接了银票,却不肯进府,只是笑着解释道:“蓉太傅客气了。皇上说了,后天便是个极好的日子,届时迎宸皇贵妃进宫,由正阳门进。这时间是有些仓促了,不过也还来得及,还望蓉太傅莫怪。”
末了,廖世忠又补了一句:“这事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言下之意,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有劳公公了。”蓉林国会意,点了点头,又客套了两句,正准备送廖世忠离开,一直没有出声的蓉若湘却站了出来:“站住!”
蓉若湘满面寒霜,一把抓过蓉林国手里的圣旨,当着廖世忠的面撕了个粉碎!
“回去告诉陈云翔,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此生绝不踏进后宫半步!”
“宸皇贵妃!”廖世忠大骇,她竟然把圣旨给撕了,这可是欺君,是大不敬啊!
“滚!”蓉若湘咬牙,“别叫我皇贵妃!”
那个男人,明明不爱她,明明只是利用她,却三番五次地禁锢她,现下还这般大张旗鼓地将自己放在他的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除非我死,否则此生都不会进宫!”
凭什么,她的命运,凭什么要由他来安排?
烟花阁,山谷,一次又一次,难道他觉得不够么!现下竟然还想叫她进宫?难道他真就这么恨她,非要不停地折磨她才肯满足么?
“蓉大人,这……”
圣旨已下,不管蓉若湘愿不愿意,她都是昭告天下的宸皇贵妃。而他廖世忠不过一个管事太监,就算她真的抗旨欺君,也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
更何况,蓉若湘的身份,又岂只是一个皇贵妃这么简单。
“公公受惊了。”蓉林国也是面色煞白,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收拾眼前这摊烂摊子,“小女不懂事,又自小被老夫娇惯了,难免有些无状,还望公公莫怪。”
“不敢不敢,蓉太傅严重了。”廖世忠面色僵硬,就算要怪,也轮不到他啊。
更重要的,蓉若湘的身份……恐怕皇上要怪,也只会怪他这个奴才不会办事!
想到这里,廖世忠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太傅大人,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告辞!”
“廖公公!”见廖世忠要走,蓉林国赶紧将他拉住,又塞一叠银票进他袖子里,而后才低声道,“皇上那里,还请公公多加美言两句,小女……”
“太傅放心,奴才知晓该如何做。”廖世忠不敢耽搁,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句,而后立刻逃也似得离开了。
“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一刻,蓉林国不经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在对还是错了。
“父亲,女儿绝不进宫!”尽管知道此举会给蓉家带来莫大的麻烦,可蓉若湘就是想任性这一回。
左右有那块牌子护着,陈云翔就是想要动她也是不能。
再说了,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现下入宫 ,不是羊入虎口,自己找死么!
“你自己看吧。”蓉林国低叹,神色复杂地望了蓉若湘许久,而后直接将那盖着陈云翔私印的帖子交给了她。
蓉若湘不解,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而后瞬间变了脸色:“他怎么可以!”
“他是帝王。”蓉林国低叹,仿佛一下子老了不少。
“无论他再怎么昏庸,再怎么荒淫,只要在那椅子上一日,一日,他就有无上的权利。”即便这权利被削弱,被架空,却仍旧是旁人不可抗衡,乃至撼动的。
“湘儿,蓉府荣光百年,为父虽不能将其发扬光大,可却也不想当罪人呐。”
“父亲……”望着蓉林国一下子苍老的背影,蓉若湘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若是,你能幸福,就是散了这蓉府又如何?可是湘儿,此事之后,除了皇宫,你……还有别的去处么?”
“父亲。”蓉若湘闭眼,眼泪终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没想到,她们父女的感情,竟是这样的好,蓉父竟可以为了她而散尽蓉家!
“女儿知道了。女儿……会进宫的。”
蓉林国贵为太傅,文官之首,可相较于公孙牧野而言,手中却并没有多少实权。所以,即便他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反对,更没办法阻止。
所以,她不怪他。
“你……受委屈了。”蓉林国有些不忍,却终是没再多看她一眼。
有些事,始终要去面对,一如当年的他一样……
“收到消息了么?”
将军府的书房里,公孙牧野望着正在处理军务的公孙慕云,心底满是感慨。
曾几何时,那个四处闯祸的野小子,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
“父亲所谓何事?”公孙慕云装傻,心底却止不住地抽疼。
那个女人,就要是别人的了。而那个人,是他永远也比不上的。
他忽然间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那山谷,为何,父亲得知他带着她一起回来时表情那么奇怪。
原来,父亲早就将这一切都看透了。
“太后对蓉若湘的宠爱,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怕公孙慕云仍旧看不清形势,公孙牧野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皇宫之中,太后与皇上不合,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你懂么?”
太后不但把持后宫,甚至连前朝也有不少势力,皇上想要夺权,又不能一下子扳倒太后,势必得从她最在乎的人下手。
而这个人,只有蓉若湘。
换言之,皇上与太后的争斗,关键就在蓉若湘!
“孩儿明白。”公孙慕云苦笑着回道。
就算她不姓蓉,就算她蓉家没有与公孙家对立,她与他之间,都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呢?
可是,明不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接受了又是不是真的能不在乎,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孩儿……不过是想将功折罪罢了。”
“罢了,你是个聪明的,为父信你。”公孙牧野长叹,决心不再过问此事。
公孙慕云点头,示意心里有数,而后便去了皇宫。
有些事,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
……
蓉若湘身份特殊,除了公孙家,京中还有不少别的势力也一直关注着她。
得知她当众撕毁圣旨,无一不是倒吸了口凉气。
可是,直到落黑,也不见此事有什么下文,不论是蓉府还是皇宫,都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且明天再看吧。”蓉林国低叹,这夜还长,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是夜,京中的许多人都失眠了。
自然,也包括蓉若湘。
她虽答应了蓉林国进宫,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若是不愿,我带你离开!”烛火忽地猛跳了一下,一股冷风袭过,跟着一道黑影朝着蓉若湘袭了过来。
蓉若湘惊了一跳,定下神才发现,来人竟是许久不见陈俊成。
得知蓉若湘安然回府,陈俊成立刻快马回城,甚至连府邸都没回,便直接来了蓉府。
更深露重,夜里的寒气染了陈俊成一身,可他的眼神,却炙热得让蓉若湘觉得畏惧。
“你……”蓉若湘五味杂陈,有心想问陈俊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又忽然觉得没必要。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意识到,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她不是原来那个蓉若湘,她也不知道原来的蓉若湘是否对他有情,她只知道,她自己的心里,没他……
“我带你离开。”陈俊成目光灼灼,眼神也愈发的坚定。
从在烟花阁看着她被人从自己的怀中掳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了带她离开,哪怕是因此被皇兄猜疑也在所不惜。
现在,他更是坚定了要她走的决心!
“你走吧。”蓉若湘垂眸,有些不敢直视陈俊成的眼神。
尽管她确实不愿,可现下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整个蓉府,她走了,蓉府上下百十余口怎么办?
她连烟花阁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都不忍连累,更遑论这些与她有着至亲关系的亲人。
“为什么!”陈俊成悲愤不已,“难道你真打算进宫么?”
“圣旨以下,她不进宫,难道还能去别的地方么?”窗外响起一道男声,却是蓉林国替她说出了答案。
不是没有别的去处,而是,不能去别处。
“对不起俊成,我不能,那样太自私了。”蓉父待她不薄,她不能一走了之,而后置他于险境。
“自私?哈哈,你不想自私,那我呢?你为了让自己不自私,你就要舍弃我么!”陈俊成悲愤大吼,平日里儒雅的模样更是荡然无存。
“廉王!”蓉林国面色阴沉,陈俊成不拿他当回事也就罢了,此刻竟还想蛊惑他的女儿,简直不能忍!
“此处为小女闺房,廉王深夜造访,多有不便,还请廉王为了小女声誉着想,速速离去!”
陈俊成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盯着蓉若湘,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俊成,不要逼我……”蓉若湘闭眼,彻底别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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