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中元原本的江湖名号为“夺命玉帝”,如今他成了弑神盟盟主,坊间便省去了他名号中的“夺命”二字,直接称他为“玉帝”,也是期望他做了盟主之后,不要依然嗜血,喜好夺人性命。可惜于中元在位这几年,刑罚十分严厉,不少人因为一点过错就被定为死罪,虽然不是于中元亲手杀的,可“夺命”二字还是一直跟着他。这种事情,只有大门派敢进言几句,而那些底层的伏魔者们,只能期望霉运不要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不过可能也是拜这种高压政策所赐,这些年弑神盟里唱反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猛虎他们走后,洪棣也打算告辞,这日四位掌门齐聚,洪棣便说自己要回漫天城,于中元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劝洪棣在无尽城多呆些日子。二人正聊着,怒涛派弟子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滔天殿内,对着于中元大叫道:“出事儿了掌门,出事儿了!”
于中元听他叫得这么晦气,火不打一处来,怒斥道:“出了什么事也用不着这么慌张。四位大掌门都在这里,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什么事?说!”
“报,报告掌门”小徒弟嗓音颤抖地回答道,“宋兴师哥,宋兴师哥死了!”
“什么?”于中元大惊失色,其它掌门也都吃惊不已。
众人赶紧前往现场,官府的人已经在现场等着他们了。宋兴的尸体还摆在地面没有挪动,只见他趴在草地上,背后露出一个大洞,里面的血已经流干。他的脑袋僵硬地向前方挺着望着,面容痛苦绝望,双目已失去了光彩。雷方休看到这个前天还和他一起斗酒的家伙竟这样离去,连连唉声叹气。他目光触及于中元身后的游志成,却发现这家伙仍然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一时之间,雷方休竟替宋兴感到些许心寒。
于中元看着徒弟的尸体久久不能言语,众人见他一言不发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对着县令正色说道:“吴县令,宋兴是一名伏魔者,更是我的徒弟,请你把调查此事的权利交给我吧。”县令点了点头,又寒暄几句,便带着衙门的人先撤走了。
于中元扫视众掌门,张展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洪棣则全神贯注地看着尸体,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王恪,则盯着于中元,眼里没有丝毫顾忌。
“王恪!”于中元大喊一声,“是不是你?为了要替弟子报仇就暗算宋兴!”
“哼”王恪冷哼一声,“要是我想杀他,比武那天我就动手了!”
“王恪掌门虽然脱不了嫌疑,可中元兄,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吧。”张展小声说道。
“你也不要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于中元指着他破口大骂,“这次比武张天翼也是受了伤的,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张展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恪见于中元这样愤怒,嘴角露出笑意对他说道:“呵呵,既然你信不过我们,那你肯定信得过把你徒弟打得屁滚尿流的苍茫树啦?”
“王恪!”掷地有声的二字从洪棣的口中吐出,他面露不快,看着王恪继续说道:“现在出了人命,不是你说风凉话的时候。”
于中元恶狠狠地盯着王恪,对他说道:“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就委托洪兄替我主持公道,查出此案的凶手!”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洪棣,“望洪兄不要拒绝。”
洪棣沉思片刻,慎重地点头说道:“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王恪又是冷哼一声,对弟子们说道:“看来无尽城是真的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
话音刚落,于中元便冲他喊道:“凶手没有抓住之前,你不许离开无尽城!”
王恪怒发冲冠,终于忍不住提高嗓门喊道:“要是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那我还有必要留在这里为自己辩护,可现在你仅凭臆测就想把我困在这里,就是痴人说梦!我告诉你于中元,我是不会任你摆布的!”
“都少说两句吧!”张展插嘴道,“宋兴刚死,我们在无尽城多待几天,也未尝不可。只是于兄,你不要再妄加揣测了。”
于中元不再言语,将背影留给王恪,王恪见他如此,闷哼一声,也照样转过身去,向远方眺望起来。
正在这几位争吵的时候,洪棣已经靠在了宋兴尸体旁边,他注意到宋兴的左手紧紧握拳,拇指收进拳眼里,并不是通常打斗时的手型。他蹲下身子,使劲掰他的拳头,直掰得宋兴的指骨咯咯作响,这才好不容易掰了开来。与他拇指相接的掌心内,原来藏着一枚骰子!
于中元注意到洪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赶紧跑到他身旁,“怎么,有什么发现吗?”众人听于中元这样说,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只见洪棣手中,正捏着那个带有血迹的骰子。
“不就是枚普通的骰子吗?”于中元纳闷道。
“可这骰子,捏在宋兴的手里。”洪棣回答道。于中元吃惊地望向宋兴的左手,浮肿的手掌里印出几个骰子上的点。
洪棣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骰子,发现三点的那一面被划出深深的一道痕,这一面血迹也最多。他又蹲下身子,抬起宋兴的左手,发现他左手拇指的指甲已经碎了,指甲里面是一滩血迹还有一些红白掺杂的碎屑。
“我看,这骰子是宋兴临死前刻意拿在了手上,并且在骰子上留下了讯息。他使劲在三点的一面划出痕迹,应该是想说凶手与这个三点有关系。”洪棣平静地说道。
“仅凭一个三,又能知道什么呢?”于中元摇着头叹息,他举目四望,看到路旁正有几栋民居,这些房子门口,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诸位,死者是我的徒弟,如果你们有什么线索,不妨提供出来。”于中元急切地问道。而这些人里,竟真的有一个人举起手来,于中元赶紧将他请了过来。
雷方休望着师父手里拿着的那个骰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三是什么意思。前天二人还拿这骰子拼酒呢,不想它竟成了宋兴唯一的遗物。雷方休想着,他必定是在赌坊输了个精光,大半夜地自己走路回家,才被人暗算了。以宋兴的功夫,就算是这四个掌门,他都不信他们能这么轻易地杀了宋兴。
“我……我晚上出来撒尿,听到门外有响动,就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当时正好有个人站在这边草地上,像是在等什么人。”这人一会儿看看于中元,一会儿又低头看向地面,怯生生地说道。
于中元伸手扯住他的胳膊,“那你说,这个人你可认得,是不是在我们这些人里面?”这人抖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承认了。
“那你快说,这个人是谁!”于中元使劲地捏着他的胳膊,疼得他一阵抽搐。于中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赶忙把手收了回来,不过目光依然十分急切。
这人颤抖着将自己的胳膊抬了起来,默默地指向了洪棣!
“洪棣!怎么可能?”于中元大叫一声。
“这……难道那个三,是他姓里面的三点水?”张展惊呼道。
雷方休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可能?
“洪兄,枉我对你这样信任!”于中元痛心疾首地说道,“来人,把洪棣给我绑起来!”
洪棣一时百口莫辩,只能喊道:“他在说谎!”可此时此刻,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他最不能做的便是反抗。因此纵使心中有千万种疑虑,洪棣也只好被人绑了起来。
“洪兄,如果我能查明真凶另有他人,自然最好;如果再经核实,真的到了铁证如山的地步,那也休怪我要为徒儿报仇雪恨!”于中元恶狠狠地说道。
此时此刻,王恪的目光却并没有聚焦在洪棣的身上,而是看向了张展;张展的目光也没有聚焦在洪棣的身上,而是看向了王恪。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副猜不透的神情,在两人这副神情的背后,则是无尽城里没有尽头的猜疑。
此时此刻,雷方休也多少体会到了周洁当年的愤怒与无奈,他还在努力思考:这个居民的话一定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必定是受人指使,那这个背后的人会是谁呢?是想要给徒弟报仇的王恪?还是一直小心翼翼的张展?再或者,是于中元身后那个一言不发的伏虎游志成?可现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心绪变得越发混乱。正在阴云密布他脑海之际,雷方休忽然看到师父的目光,师父望着他,眼神如苍江宽广平静的水。师父的眼神将雷方休带回了泽马草原,让他重新站在了广阔的天地之间,重新找回了平静。他这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未来,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趁自己依然是自由身,他要赶快离开无尽城,回漫天城去找大师兄和二师兄,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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