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城的比武场不知比墨岩城那个要大出多少,许多人都觉得在于中元处决周明,然后弑神盟总舵从墨岩城迁到无尽城以后,很多事情都没有变得如想像中那么糟糕。原来人们担心于中元太过强势,现在看来,除了几个大门派颇有微词,所有江湖上的伏魔者都在听从着怒涛的调遣。在弑神盟的保护下,大城市依然遭受不到妖兽的侵扰,王公贵族依然愿意将他们的一点零花钱捐赠出来,这盟主之位究竟是哪家来坐,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三年一度的神武节还是照样开,各派的礼金还是照样送到。张馨恭敬地低下头,手里托着那把海王钢铸造的宝剑,“张馨受观海派王龙郝之托,将这把精钢所铸的宝剑,献于盟主。
”于中元打了个哈欠,下巴上的胡子已沾上点点白霜。“师父都死了,还记得托人送礼来,这个小伙礼数挺周到嘛。这把宝剑可有名字?”
“禀盟主,没有。”张馨盯着于中元脚下的红毯,那上面浓重的色彩加上无尽城炎热的天气,让张馨不由想起粘稠的红漆。殿内的柱子墙面地板,似乎全被那种如浆糊的东西涂抹过一遍,想到这里,她胃里不由翻滚了几下。
“你抬起头来。”于中元见张馨把美丽的容颜呈在他的面前,笑着抚摸自己的胡须。“你给这把剑起个名字吧。”
这个问题把张馨从那些让她恶心的想象中解救了出来,可她刚忘记这种红色,另一种粘稠的红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孙龙辉的血。新鲜的血不是稠的,可孙龙辉胸前那些已经涌出一阵子的血,却是粘稠的。她记得他招式的破绽,记得他的伤势,更记得自己一剑刺进他胸口时,那些连追忆崖上的强风都吹不动的血液。张馨不想再记起这些东西,她把视线从红毯上转移开来,望着于中元说道:“就叫遗忘剑好了。”
于中元抚掌大笑,“哈哈,不亏是张馨,这个名字我喜欢。来人,将这把剑入库,扔到最深的地方,我要早早忘掉它。来来来,今天的好戏要开场了!”于中元站起身来,腰间佩剑打在宝座的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仰着头朝殿外的比武场看去,一脸急切的笑容。
“大少爷,大少爷……”仆人在屋外小心翼翼地叫门。屋内,沁着一股湿热油腻的香气,无尽城常年处于夏季,这让夜晚成了人们狂欢的好时候。桌子上的饭菜还未收拾,酒瓶横在一边,里面空空如也。粉色的睡帐只一边挂着,床上有两个女孩儿,都把腿挂在中间的于万里身上,他的一只手还塞在某个温热的角落。此时已近中午,于万里浓黑的卷发,在透过窗的阳光下显出一丝油光,裸露的胸膛上,渗出一粒粒明晃晃的汗水。
于万里和两个女孩都被敲门声吵醒了,他先和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一脸慵懒地打开房门。房门外除了仆人,还有一位**。
**满脸堆笑,用谄媚尖细的声音问道:“于大公子昨晚休息的可好?”于万里微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仆人。仆人见他转过头来,赶紧禀报道:“大少爷,比武马上要开始了,您要再不去,掌门该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于万里理理卷发,回头冲房内的两个姑娘笑了笑,“老子还不高兴呢。”说罢,大步流星地往妓院外走去。
“宋师兄是不是在里面?”看人们点头之后,一位小师弟火急火燎地走进赌坊,径直朝人最多的那一桌走去。
“饿虎愿赌,愿赌服输。”无尽城内的赌徒都知道“饿虎”宋兴出了名的好赌,可赌品又出了名的好。他玩什么都是一根筋,向来赢少输多,因此他便成了赌坊内的大红人,只要他进了赌坊,所有人都想跟他赌上两盘。
宋兴周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小师弟挤不进去,只好在外面喊他,“宋师兄,比武要开始了,今天你可是要上场的!”可赌坊内极为喧哗,小师弟怕他听不见,急得就快要哭出来了。
“大家安静!”宋兴一声狮吼,整个赌坊都忽然安静下来。小师弟愣在原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宋师兄,比武要开始了,今天你可是要上场的!”
“哎呀!”宋兴突然蹦了起来,使劲用手掌拍着脑门。“我这什么脑子!诸位对不住了,上午宋某有要事在身,下午再来,下午再来!”
“哎哎!”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你钱还在桌上,怎么能说走就走?”
宋兴顿时为难起来,眼睛急得滴溜乱转。“那再赌一把,就赌最后一把!”
花田今早也没有前往滔天殿,昨日刚到的她还有些疲乏,而且一想到于中元那胡子拉碴的笑脸,她就觉得恶心。滔天殿里,一定又要进行一场无聊的仪式,那仪式她六年前就见过。六年前在烈火殿里,她先是度过了难熬的一个时辰,听众位掌门讲述了本派近三年的发展,然后又度过了更难熬的一个时辰,众位掌门又对未来弑神盟的发展进行了的讨论。以至于各派送给周明的礼物,她都没有看到,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在殿里睡着了。
现如今她已经对那些一动不动的宝贝失去了兴趣,更对所有的会议所有的高谈阔论失去了兴致。她把第一次来参加神武节的雷方休支使了去,自己则在屋里美美的睡了个懒觉。估量着无聊的会议快要结束,她才梳妆打扮,然后往滔天殿走去。
走在滔天殿外的回廊,花田听到身后的一串脚步声,回头看去,正看到于万里低头朝她走了过来。六年了,于万里过去英俊的容貌,在花田的心中酿了一坛酒,这坛酒今日开封,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花田停住脚步,等着于万里走过来看到她以后,和她打招呼。可惜此时于万里还在回想着昨晚的温存,根本没有注意到花田挡在身前,径直撞在花田身上。花田紧张之下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于万里本就烦闷,此时被人挡路更是恼火,可抬头一看,对方竟是一位秀色可餐的女子。要说花田也是女大十八变,六年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此时已经成了年方十八的少女。碎花长裙遮不住她白皙光滑的双腿,云鬓抚肩遮不住她晶莹细腻的香颈。
“你是?”于万里露出灿烂的笑容问她。
花田心中一时小鹿乱撞,“于师兄,你不记得我了?六年前我们见过……”
“花田师妹?”于万里眼前一亮,他对女子容貌的记忆力是相当惊人的,因此评判标准也极为苛刻。不过洪花田如今的形象,他愿意给一个接近满分的分数。
“呀,你还记得我?”花田喜上眉梢,她的视线正与于万里的胸膛持平,透过他敞开的胸襟,她正好能看到他浸着汗的胸膛。她羞涩一笑,问他道:“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晚?”
“哦,这个嘛……”于万里抬头望了望远方,然后低头腼腆地笑了笑,回答道:“说来惭愧,今早我睡懒觉了。”
“我也是呢!”花田抢着回答道。她抬头望着于万里,于万里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映出一抹光晕,直晃得花田有些轻飘飘的。两个人一时无话,陷入朦胧的沉默之中。
于中元刚处理了那把海王钢宝剑礼物,兴冲冲地从殿内走出,正看见于万里和洪花田相隔咫尺,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于万里见父亲出来,刚好与他对视上,他如一头雄狮似的站着,用毫无畏惧的眼神与父亲展看拉锯。
于万里先收回目光,见花田脸颊一片潮红,大胆地握住她的手,朝于中元走了过去。众掌门跟在于中元的身后走了出来,都被这两个年轻人的举动吓到,洪棣的表情比起于中元要缓和一些,可脸色终归不好看。
花田被于万里牵手的刹那,无尽城炎夏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全钻进了她的心里。她一时间百感交集,想不到什么,感受不到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只得随波逐流一般,被于万里拉着朝于中元走去。走过一半,她方才看到走出大殿的父亲,还有跟在父亲身后的雷方休,平时的她总对父亲没大没小的,可今天,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害怕。
于万里走到父亲面前,撒开花田的手,行礼道:“父亲。”
于中元打量着花田,神情已和六年前和昨日迎接他们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无纵派掌门张展问道:“万里,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如此要好?洪盟主你可知道?”他望向洪棣,洪棣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张师叔,我正要和父亲禀报此事。”于万里看向父亲,接受如他所料的凝视。他清了清嗓子,将父亲洪棣张展,还有王恪,环顾一遍,继而笑着说道:“我对花田妹妹一见倾心,还望能得到各位长辈的支持。”
“啊!”花田惊叫一声,羞得不敢抬头,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地里去。
“你!”于中元只说出一个你字,剩下的话全哽在喉头。张展则喜形于色,见于中元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便赶忙笑着说:“哈哈,果然是江湖儿女的作风,于兄洪兄,我可要祝你们早日结为连理呀!”
于中元盯着儿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年轻人的事,我不懂。来,诸位赶紧就座,咱们马上开始观看比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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