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笑地讽刺道:“当真不孝,当着两位长辈的面,自行修改名字,你认为合适吗?”
安宁村还没有富裕到用青石铺地的程度,而近几年村庄四周田地频繁遇灾,村民自然没了心情去打平村头的地面,再加上之前商队车马走动,此时村头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起伏不平的小坑洞。
周拙侧过一旁突起的土块,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少年。
这位少年周拙自然认得,他是老者是孙儿,是与周拙同年所生的表弟,名叫曾非凡。
这个名字虽然在周拙看来有些土气,但在村庄中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名字,村庄中也就只有老者家中,长辈有点学识才能取得这样的名字。
他现在突然开口讽刺,却也在周拙意料之中。
两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甚至今日那群顽童在庭院外讽刺周拙的事情,必然也是曾非凡的手笔。
两人最开始发生矛盾的原因虽然是周拙的过失,但有些事情不能退让,曾经亏欠的,周拙将来如有机会必定全力报答,可是这不是他人可以肆意凌辱自己的理由。
“表弟所说,却是有些道理。”
虽然与曾非凡有着冲突,而且也对村庄中人取名的能力已经绝望,但有些道理确实是如此,周拙也不会为了矛盾而故意反驳。
没有察觉曾非凡针对之意,但自觉亏欠周拙的木匠,虽然并不知这个名字好否,却道:“我觉得娃儿取的名字挺好。”
老者轻抚自己苍白稀疏的须发,品味许久后缓缓点头。
他身上的文士衣衫虽然破旧不堪,而且也并非什么文豪大家,却也是读过些书的人,自有自己的分辨。
“不错,拙之一字,自含退让,不显锋芒,这样的名字很是适合在外出行。”
退让?
不显锋芒?
老者为这个名字强加的寓意,却让周拙有些好笑,或许单从字面意思来看,或许能得出这种解释,但周拙的真意并非如此,甚至与其相反。
我虽名拙,其志凌天!
我叫就周拙了,但你真把我当成傻子试试看!
周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头得意洋洋地看向曾非凡,有意无意地显露出颈部的绳线,同时做出一副藐视的神情。
周拙与曾非凡相争多年,早就将曾非凡的性子摸个透彻。
曾非凡性格浮躁,自认天生不凡,天下所有的宝物,自然需要归于他的手中。可是曾非凡的祖父却将家中祖传宝物交给了周拙,这件事情一直是曾非凡心中难以抹平的疙瘩。
周拙悄然扫过四周,将各种细微之处记在心头。
脑海中迅速闪过曾非凡的身高与体重的信息,估算地面几块比较突出的坚硬之物,再加上太阳与自己的角度,从而得出此时在场地中的几人覆盖出的阴影长度。
将阴影长度计算进来,而后回忆曾非凡的一些习惯举止……
周拙微微一笑,信心十足。
曾非凡自然看见了周拙有意露出的那根绳线,情绪立刻浮动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那根绳线上系带的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件东西具体有多珍贵,但周拙从愚昧呆蠢变成与自己争斗多年的狡猾之人,绝对就是依靠那件物品的神奇能力。
那原本是属于他的物品,却因种种原因归于周拙,而周拙即将远去,那件物品将来再也没机会夺回!
正当曾非凡咬牙切齿之时,周拙突然往侧前方走了半步,同时手放在较为隐秘的位置,做出一个奇异的手势轻轻地震动。
万物之间绝无真正独立的个体,每个个体都会相互影响。
往大了说,如蝴蝶之论,东之巅蝴蝶轻舞,西之角暴风来袭。
又如同因为少了一颗马蹄钉,最终丢了国家的故事。
很多时候,其实很小的一个举动,在不知不觉中就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周拙做出的这种手势的原因,也是根据前世的记忆中的某个理论。
在人的视线焦距到某一点的时候,其视线边角中的情况虽然记不下来,但却依旧会对其行为产生影响,这个原理也运用到了催眠术之中。
周拙自然不能算计到那种程度,但是他却非常了解曾非凡,他看透了曾非凡的本质。
周拙上一世虽然没有学过催眠术,却也知晓一定的原理,而后在自己幼年难以反应的时候,将这些理论大多都进行过研究和实践,这个手势对于其他人没有什么作用,但用在曾非凡身上,却能起到一定程度上的催眠作用。
因此,在周拙多番算计之下,心神全放在周拙颈部绳线上的曾非凡,不由自主的被周拙牵引着往前跨了一步。
嗯?
曾非凡这一步跨出的距离有些超乎了周拙的想象宽,本在周拙思考中,曾非凡这一步由于是在被自己牵引的状态下跨出,应该会比往常跨出的距离少上一半。
但现在曾非凡所走出的距离却与正常走的距离相差不远,虽然从中可以看出曾非凡对于那件物品的渴望程度,但却不是周拙满意的结果。
周拙突然伸出手,那模样好似要去扶曾非凡一样,实际上却是挡住了曾非凡的去路。
曾非凡如若脚步踩稳必然就会碰到周拙的手臂,出于对周拙的厌恶,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体被周拙触碰到,因此下意识的想要收脚停落。
正因为他收脚回落,曾非凡绊到了周拙早已经计算好的,地面上一处干硬的土疙瘩。
由于踩到的是土疙瘩的侧面,曾非凡身躯一歪,不由自主地向侧面斜倒。
他虽然迅速调整身体,想要再次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但周拙的手却在还来回舞动,就如同两个排斥的磁铁,在相聚比较近的时候,相互之间的距离会保持一个固定的范围。
周拙的手臂就是其中一枚磁铁,他挥舞的轨迹必然会影响到曾非凡的重心调整,而周拙几次的挥舞,却又有意的将曾非凡的重心逼向地面。
最终,曾非凡的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以更加迅速的往地面摔倒下去。
扑通!
地面本就坎坷不平,这下摔了个结实。
曾非凡痛得长吸冷气,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如若不是考虑到祖父的恩情,周拙直接就能算计到,让曾非凡头部摔落到旁边的石块上去,说不定当场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这真的是,站着都能摔倒。”
周拙一脸怜悯,摇摇头,再次做出要拉起曾非凡的举动。
曾非凡一掌将其拍开,吼叫道:“收起你那满脸虚伪的表情!”
曾非凡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摔倒的,但之前他正要恢复平衡的时候,就是周拙胡乱挥舞的手臂,让他无法恢复平衡,才使得他真正摔倒在了这片起伏不平的地面上。
老者失望地看着曾非凡,愤怒地道:“非凡,你这是什么态度,向你表哥道歉!”
曾非凡站起身,委屈的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木匠。
但是虽然是周拙首先伸手,而后曾非凡才摔倒的,可在他们的眼中自然是周拙发现曾非凡快要摔倒,然后迅速出手准备扶住曾非凡,但还没来得及,曾非凡就已经摔倒在地。
至于中间周拙手臂几次的舞动?
在那个时候曾非凡也在不断的晃动,如若不舞动手臂调整方位,又如何能拉到曾非凡呢?
所以虽然周拙没有拉住曾非凡,但他确实是一番好意。
可是曾非凡在摔倒在地后,反而还对周拙恶言相向。
这如何不令老者失望,如何让木匠能对他报以好颜色?
看着两人的表情,曾非凡却是越想越委屈,但此中的原由,便是曾非凡也想不明白,他只得咬牙忍住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转头一声不吭的跑了。
周拙背着双臂,目送着曾非凡远去的身影,心中一口恶气却也消散了不少。
曾非凡向来就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往年周拙如果坑了他,他必然会想办法几倍的报复回来。
而周拙体质柔弱,且一天中大多数的时候身体的反应速度都很慢,曾非凡却还有着一帮跟着他一起玩,听他指挥的小伙伴,所以往年最后吃亏的都是周拙。
这次,曾非凡怕是没有机会报复回来了,正因为认为曾非凡报复不了,周拙才会如此算计他,才会将以往藏得紧密的东西让曾非凡察觉到。
“拙儿。”
听见老者的叫唤,周拙转过身来,恭敬地询问道:“祖父还有何嘱咐?”
“没什么可嘱咐的了。”
老者慈爱的看着周拙:“只想着几年前你还是连话都不会说的愚童,却不想只是这几年的时间,你已然如此大气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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