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见倩蓉拖着淡蓝色绣木兰花迤逦长裙,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竟如同花季少女般阳光,这般愉悦的倩蓉,他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倩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致儿未免有些过分了,身为人子……”谢侯一见到倩蓉,便有些泄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谢侯这么说就不对了,您做过为人父应有的责任么?致儿孝顺懂礼,能识人好恶,比谢侯爷强多了,”倩蓉一丝目光都不施舍与他,“您年纪也不小了,就跟那芸姨娘好好过就行,别没事来恶心我们母子。”
谢侯爷一听见倩蓉提起芸姨娘,便想起想芸泫然欲泣的面容,他与想芸青梅竹马,感情笃厚,他也曾想过要娶想芸为妻,只是未想到竟遇到倩蓉。那时候的王家嫡出大小姐,于他而言也算是高攀了,王家势力根深蒂固,自己为助自己的侄儿登基,必须拉拢王家。
王家的适龄少女仅有倩蓉一个,自然是有女百家求,他当时比倩蓉大出许多岁,见了倩蓉仍是愣头青一般,他从未见过如此高贵貌美的女子,连他妹妹也比不上。
许是情人眼里,当时的倩蓉一举一动一眸一笑,都牵引着他萌动的心,早就将想芸抛到云外去了。
当时王家也有意拉拢,自己心中按捺不住狂喜,当真的要娶她时,几乎每天都想活在云端,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如斯美眷,怎能辜负?
娶她那一天,他还记得天色湛蓝,天空洗涤得干干净净,他心情澎湃,几乎握不住手里的红绸。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从未想过,那日里想芸跪求自己,说她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只为了等他。
想芸的心思,自己一向是清楚的,但世事难料,偏偏有了倩蓉,竟全然记不起这个青梅。他对想芸心怀歉疚,转念一想,不过就是多个姨娘而已,像他这样的家族,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得紧,便听从母亲的安排,准备将想芸纳为妾室。
他寻思许久,揣摩着该如何向倩蓉开口,回房见到倩蓉明媚娇人的面孔,竟不愿这面孔染上半分阴霾。踌躇许久,仍是开不了口。
向来他都不是个决断的人,尤其在这私宅之事上,他只能靠母亲做主,将想芸偷偷收入房中。
如此想来,既委屈了想芸,又何尝不是委屈了倩蓉。
倩蓉有孕,他几乎开心得飘起来,每日都向人打听该怎么样才是对孩子最好,对孕妇最好,所有好东西都往倩蓉房里送,只为见她那灿烂的容颜,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不想想芸竟有孕了,竟冲撞了倩蓉,后来两人竟双双受伤,只不过倩蓉有惊无险,还是安全地诞下了宁儿,但想芸怀的骨肉却没有了。
人心都是偏向弱者,加上当时倩蓉得理不饶人,自己便也气愤得很,他为了倩蓉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给想芸,她居然仍不满足,如此飞扬跋扈。
母亲说的对,女子确实不应沉溺过度,加上确实亏待了想芸,便将想芸抬为妾室。
自此之后,倩蓉与自己渐行渐远,几乎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他将宁儿交给母亲和想芸,心底里竟暗暗希冀倩蓉为了宁儿会忍辱负重,学会好好地与她们相处。
明知这是奢求,但想芸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好好侍奉倩蓉,他便燃气希望,祈求享齐人之福。
谁知竟错得离谱,倩蓉竟是如此个烈性子,做得如此决绝。
谢侯扶额,一步错步步错,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如今子嗣有了,功名利禄也有了,他如今唯一的念想,便只有倩蓉与致儿,偏偏这二人连看都不愿看他,致儿更是过分,丝毫不给自己半分脸面。
他看着母子二人,心中倍感疲倦,“致儿,你真的想要这侯爷之位?”
谢致头都不抬,“这侯爷之位只能是我的,谢侯爷难不成以为还能是别人的?”
谢侯看着倩蓉对这大逆不道之语竟不加指责,罢了,反正迟早这位置都是他的,自己早点退位也未尝不可,如此一来朝廷之事便不用多加理会,更可多些时间陪着倩蓉,只希望将侯爷一位让位给致儿后,能软化他们的态度。
谢侯上奏朝廷,说自己年事已高,因早年跟皇上征战许久,导致旧病复发,请求将侯爷之位传给世子,自己颐养天年。
皇上如今地位已经稳固,且生性多疑,为防止外戚壮大,一个年轻有争议的侯爷显然比一个年迈有威望的侯爷好控制,便爽快地应允了。
谢致便成了如今的谢侯爷,文武双全,才华出众,成了整个东卓国闺中女子的春梦。
——
方始笙听谢致说完他的前尘往事,感叹道果然内宅不好混啊,还好婆婆是个镇得住人的,而且是个玩心重的,与自己合得来。
眨了眨眼,她试探道,“那阿致以后不会纳妾吧?你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恶心我吧?”
谢致恼然,看着方始笙一闪一闪的眼睛,敲了敲她脑袋瓜子道,“不会,没有,你放心吧,我只有阿笙便够了,多几个徒增烦恼。”
心里暗爽,方始笙点点头,“嗯,你能这么想最好,”想起婆婆的病痛,“婆婆的病,要治的话有些棘手,几样药材颇难寻,需要花三个月才能有好转,根治的话还需两年。”
提起这事谢致眼里立即闪过杀气,“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便好,至于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我自有主张。”
也就是说她只要只好婆婆就好了是吧,方始笙乖乖地点了点头,抱起咕噜走了。
三个月后。
说起这三个月自己不明不白的住在谢府,倒也没有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像是阿致说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做就行,出了事有他顶着,方始笙跟婆婆出去逛街爬树掏鸟窝捉弄大瓜二瓜,慢慢地养成了革命友谊,碧枝和绿桃常常抱着咕噜看着两个长得像仙女的两人做着魔鬼的事情,唉,只能多准备几条手帕安慰大瓜二瓜了。
王倩蓉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吃得也比以前要多许多,但依方始笙看来,胃口仍是小,便时时将咕噜抱来,让咕噜逗她吃饭。
其实倩蓉心底里对咕噜还是有些介怀的,但是致儿向来做事说一不二,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加上实在喜欢阿笙,看咕噜也就顺眼许多,咕噜也实在聪明乖巧得很,现在这个年纪了也时时盼着有孙子,便真的将咕噜如孙子般看待了。
谢老侯爷仍是天天没事往倩蓉房中跑,比如说新戏上映了过来问问倩蓉要不要去看,有新的布料流行要不要去瞅瞅,谁谁谁的又有孙儿了,就像个长舌妇一样。方始笙实在看不过,这谢老侯爷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这么腻歪,自己很识相地留下二人独处。
其实想来也是谢老侯爷自己作孽,凡事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如今才想哄回婆婆,也未免太难了些。
方始笙准备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就发现婆婆将谢老侯爷赶了出来,估摸了下时间,嗯,比上次进步了一刻钟。
一开始谢老侯爷将自己打发出去后,很快他就被婆婆扔了出来,现在渐渐地能聊半个多时辰了,看来一切就怕有心人啊。
方始笙准备进去跟婆婆说声,问有什么要买的,接过倩蓉问道,“阿笙,我看下个月时间不错,不如你就跟致儿将婚礼办了吧?刚刚那臭不要脸的接到柳大人的来信,说你是他的义女,我就跟那老不死的说了声,要准备致儿跟你的婚事了。”
方始笙石化了一会儿,对哦,她都忘记这码事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就乖乖地当个新娘子就好了。
“只不过那臭不要脸的貌似还有些急事,关于京城那边的,似乎是出了大事,你稍等片刻,我给我父亲去封信,让他确认下,若是事情属实……可能你们的婚礼就得拖了。”王倩蓉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方始笙不知道何事,居然能让婆婆连这等事情都会拖着。真不是她自大,她深感对于成亲一事,婆婆比她要热衷很多。
待谢致回来,方始笙将此事跟谢致说了说,谢致也是愁云满布,思虑片刻,终于对方始笙说道,“阿笙,京城出大事了。皇上忽然病重,现在是大皇子监国,晋懿处境非常艰难,我得立马入城一趟。”
“致儿不可,如今城内形势不明,晋懿是四皇子,也是柳伯明的侄子,即便大皇子真要对付他也不是立即能成事的,你且放宽心。再者,姻亲宗候非诏不得进京,你如今进京,无疑是给那些人把柄抓啊,”倩蓉说道,“晋懿这孩子聪慧非常人可比,如今他被困在京城,正是需要你在外围打探情况,若你自投罗网,岂非冤枉了?”
谢致沉静下来,“母亲所说有理,如今最为紧急的,是将京城外的一举一动盯紧了,再派人给晋懿去信,里应外合,”他敲了敲桌面,“只是不知该派谁去……”
卓晋懿居然身陷囹圄?方始笙心中竟是百感交集,想起那剑眉星目,有些恍惚,居然开口道,“派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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