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楼淡雅素然，一阵阵揉着禅意的熏香缭在每位食客的鼻尖儿，他们神情坦荡，正气冲云霄，但此时尽皆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静静眺望着通往问道楼顶层的阶梯，深邃无比，尽头仿佛也是一片黑暗。
“你听到有虎啸声没有？”
“没有，我只闻到了酒香。”
诸如此类对话不胜凡举，他们皆知问道九重楼之巅有一间竹亭，寻常日子中并不开放，今日却是因为一位不太平凡的人而破例了。
......
竹亭纵然无风起，依然有沙沙作响声回荡于四野，柳山云眼睁睁看着山虎拳风化形，竟有一只背生金色双翼的虎面凶兽顺着拳骨尖呼啸而出，即将洞穿姜尘心口，他有心阻拦，但始终没有动手，包括了白衣男子莫春秋和那位儒生，皆是心头一紧，却没有真正的行动。
他们想看看姜尘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以如此年轻的年纪，究竟还残存着几分潜力。
‘九黎天罡’是一式大杀招，在上古年代凶名赫赫，乃是一尊凶兽九黎虎在受到某位九黎族圣贤点化后悟出的炼体之法，以身为器，可磨灭万千生灵，更相传那只九黎虎后来成就了一方妖族大能。
然而岁月沉浮，时代更迭，真正的以身化‘天罡’之法早已失传，后人多是模仿借鉴，画虎不成犬来替，即便如此，其威力也绝不容小觑。
“杀！”
山虎一身黑衣陡然间碎裂开来，仿佛被无形气刃所破，但他依然面容狰狞，手生血爪，黑发如瀑般垂在肩头，一阵宛如来自上古时代的凶兽吼叫声后，便如被殷红鲜血沾染了一般，血发血瞳，充斥着暴虐气息。
“这...难道要我动用老金龙的杀伐大术。”
姜尘端坐虚空，目光闪烁不定，他瞳孔中原先有一尊八臂大魔异象升腾，但此时却是有些模糊不堪，甚至即将幻灭。
山虎实在在强大了，修为深不可测我，绝非寻常入图修士，更仅用一股太古杀意便将姜尘的‘势’给冲的七零八落，让他根本无力还击，可惜《三世禅花佛陀诀》中还有诸多杀生妙术姜尘还没有领悟，境界限制了他的成长，倘若破如了入图四阶乃至更高，说不定此战还有一丝转机。
但是此刻，他真的无以为战，且即便使用了杀伐大术，那也是九死一生，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多错综复杂的势力，涉及上古时代的气运，而且柳山云身为召国四君子之一，底蕴深厚神秘，倘若看出了姜尘身上的些许端倪，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那可真是没有了生路，召国四君子，背景深邃，即便是姜家，也不一定能护他周全。
“蠢货，只是为了一壶百花酿而已，你也能打出真火。”
千钧一发之际，白面儒生突然微微叹息，与柳山云相视了一眼，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支白羽笔，在虚空中勾勾点点，毛尖儿如暖冬之阳，流光溢彩，不知所书何物。
“静。”
顺着儒生行云流水般的笔触，一枚如清泉般安静沉稳的大字在虚空中浮现，沉寂优雅，让人抬眼一望，便心思澄明。
“压。”
儒生一挥长袍，流云长袖卷起一股浩然之气，虚空中那枚‘静’字仿佛一座大山般，携着无匹威势向着山虎压下。
山虎浑身暴虐之气和这股浩然正气堪称一善一恶两种极端力量，乃是两位有死无生的宿敌，在某个时刻，他们相遇了。
只不过没有幻想中的那番惊世骇俗的交锋，山虎像是一块顽石，被牢牢镇压在那宁静沉寂的字符之下，眼眸中的血色缓缓褪去，茫然四顾着，直到看见柳山云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后，他才罕见的老脸一红，如一位犯了错的小孩。
“压三日。”
柳山云语气平淡，白面儒生只是点头，幸灾乐祸得在那枚字符上轻轻拍了一下，可山虎却是面如死灰，唯唯诺诺的不敢狡辩，他瞥了一眼姜尘，眼眸中除了愧疚之外，竟然还有几分佩服。
姜尘从险境中脱身，这是才发觉自己混身都已湿透，他看到了面色不善的柳山云，眼眸一转，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本是心思缜密之人，在姜家也看见过不少权谋之争，知晓有一部分子嗣为了争夺更有利用价值的奴仆，善使胡萝卜加大棒的阴沉手段，红脸白脸变个眼花缭乱，最是丑恶，看来其实不仅仅是姜家，登仙大陆都是如此。
“小兄弟，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可别忘了，我救了你，你便欠我一个人情。”
白面儒生手握书卷，步履间有丝丝白雾升起，状若凡仙。
姜尘冷笑不止，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自然怎么说都可以，只是不明白，我区区一位姜家奴仆，能为你们干什么。”
“姜家奴仆？”
白面儒生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语，上下将姜尘打量了个遍，陡然间面容狰狞无比，声音刺骨若千年寒冰：
“让你去为我家公子取下姜家家主的头颅，你可愿意？”
“你是书生？”
姜尘不动如山，气息沉稳，没有顺着他的话语往下接，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手握书卷，自然为书生。”
儒生看了看柳山云，见到这位大人物没有发话后，便如此说道。
“那你可愿意替我写一些蝇营狗苟之文章迷乱苍生众生，颠倒是非黑白。”
白面儒生面色突然一变，少了几分儒雅，多出一抹坚决。
“绝不可能，世间万物只求个道理，正道唯有一条，文以载道，我甘愿在正道之路上默默无名一辈子，也不可在邪道上证得圣贤大道！”
字声铿锵，如磨盘坠落大地，十分坚决。
而姜尘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冷哼一声，猛然厉声喝道：“那便是了，今日我哪怕神魂飞灰湮灭，也不可从了你们！”
在偌大姜家，除了姜老爷子之外，也只有姜家家主姜天和姜小四会对姜尘平等对待，甚至如亲人般关怀备至，如果说要让他去谋害其中任何一人，那都是无稽之谈，即便身死，他也不可能答应。
姜尘一语若黄吕大钟，不仅惊得白面书生倒退了几步，更是让柳山云为之侧目，他似乎期待很久了，走上前去，凭空取出一盏云纹酒杯，拍了拍姜尘肩膀，道：“我无恶意，寻你前来也不是论什么道，只是问你一句话。”
柳山云如一根翠竹般傲然挺立在姜尘面前，气息虽然没有多么强大，却透露出一股无法遏制的自信。
他这竟然是在用自己的‘势’来压制姜尘，正如当日姜尘在祭祀之地整个人气势达到巅峰之后，力战姜落漓的手段！
“你可愿追随我，一齐登上大道长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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