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渺冷残酷的笑了,瞳孔中射出幻异的光彩,他并未追赶,双掌轻快的互相搓揉,喃喃自语:
“去吧,快逃些,在我还没有想起,对你使用更残酷手段之前……”
半晌……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不久前尚猖狂无比的‘芒刺飞鸦,姜涭哠,早已寂然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上焦痕斑斑,皮烂肉绽,冒着恶臭的黄烟,丑恶的面孔扭曲得不成人形,双目瞪着夜空,但是,目光中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一对木呐的琉璃珠。
“唉,为什么我现在的心肠竞是这般硬辣?为什么我目前的手段是如此狠毒?能眼看着别人濒死前的哀号而无动于衷?眼看着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在手下断送而毫无怜悯,我以前不是这样啊,难道——难道我是在报复?难道多年来坚苦的生活使我变得孤僻而冷漠了么?”
张渺冷有些迷惘与悲哀的想着,他注视着自己修长而有力的双手,这双手掌,正闪晃着古铜色的光润,然而,在此刻,却有着慑人的气息。
他痴迷的望向地上的尸体,心中又感慨万千:
“在孤岛密室之内,把这‘魂游一丝’的功夫,不但可以练成一股收发由心的真气,更能使轻身之术,进入一个微妙而神异的境界里,今夜首次将这股真气自体内逼出,尚未用尽用完,想不到威力竞是如此恢宏,天啊,那神秘技艺,真是匪夷所思啊,自己目前已经能,将那‘雪阳掌’博奥的三式分开使用,甚至连昔日的寻常招式,如今使起来也是威力倍增,不可同日而语,还有那,那位神秘的老人是谁呢?会不会便是那位早年叱咤江湖的‘无畏鸑鷟’巫天皑呢?”
他默默的沉思着,好似已忘记他此刻身处何地一般,良久——
—声细微的轻响将他悚然惊醒,在那两道精芒闪射的目光倏而瞥视之时,一个低细的嗓音猝然响起:
“张大侠,你老没事吧?”
张渺冷看清了说话之人,正是那位隐于林内的“禁鞭伏龙”唐小涌,他此刻正站在六丈之外,惊异的向这边张望。
张渺冷对唐小涌的心思,早就猜出了个大概,付之一笑,道:“托福,大约唐兄以为在下已被来人拾掇了?”
唐小涌黑暗中只觉面皮一热,连忙大步奔到,有些尴尬的道:
“张大侠切莫误会,唉,唐某早成惊弓之鸟了,适才在林内耳闻这边惨叫不绝,掌门师伯及唐某,甚为张大侠担忧,对头个个是穷凶极恶之辈,身手又皆不弱,若张大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敝门日后如何对武林朋友交待。所以……”
当他说到这里,目光无意间向侧旁一扫,面前这种凄厉的景象,立时将他下面的话惊得猝然噎了回去。
张渺冷夷然自若的轻松一笑,道:
“这些人袖口上皆绣着一颗狼头,假如不错,他们大约都是骷狼营的角色吧?”
‘禁鞭伏龙’唐小涌,目瞪口呆的呆立良久,方始啊了一声,激动的道:
“张……张大侠,这是你一个人干的?”
张渺冷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道:
“依唐兄看来,在下莫非尚有帮手不成!”
唐小涌震惊的望着,张渺冷那坚毅的面孔,嚅嚅说道:
“张大侠……你这一身功夫可吓死人哪,地上躺着的俱是‘骷狼营’拿得出来的角色,个个都有两下子,绣着黑色狼头的‘骷狼营’一百名‘拈香弟子’的一部分,较寻常会众高上一级,而那身上好似烧焦了的矮小汉子,更是‘骷狼营’的一流人物,名叫‘芒刺飞鸦’姜涭哠,他那一手‘雨磷子母箭’可厉害得紧呀,本门七师叔便是丧在那雨磷箭之下,这遭痛快,张大侠,你可替七师叔报了仇啦,啊啊,真了不起,做翻这些杂碎,前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哩!”
张渺冷微阖双目,暗自思忖道:
“想那‘芒刺飞鸦’姜涭哠最后发出的球形物体,便是那所谓‘雨磷子母箭’的母箭了,嗯,确实有些霸道,不过,却奈何不了自己所习的‘魂游一丝’奇技呢——”
‘禁鞭伏龙’唐小涌,又过去一一检视了地上的十三具尸体,吐了口唾沫,恨声道:
“老子叫你们狂,这下子狂到你妈的姥姥家去了,‘骷狼营’啊‘骷狼营’,日后还有好戏等着上演哩,咱们走着瞧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问道:
“对了,张大侠,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有没有溜掉的?”
张渺冷沉声应道:“共有十四骑,只有一个人负伤逃去——”
唐小涌忙急声问道:
“喔?那漏网之鱼张大侠可识得么?”
张渺冷不置可否的悠然一哂道:
“往日未曾见过,好似叫什么‘鸣风裂碑’贺缙……”
语声未落,唐小涌已大声惊叫道:
“老天,这是‘骷狼营’的副首领呵,张大侠,这老小子一身功夫,可十分高强哩。”
张渺冷掩口胡卢的颔首笑道:
“不错,可惜此人心浮气躁,不知澄神制敌,在与张某硬拼内力中震伤内腑,匆匆落荒逃去。”
唐小涌很是有些惋惜的,叹道:
“哎,这老小子正是罪魁祸首之一,他倒也命大!”
张渺冷紧了紧外着的长衫,悠然自得道:
“来必见得,留着他一条老命,回去哭诉那些狼狈为奸的伙伴,也叫他们知道天下之大,也有人不畏惧那邪恶势力!”
‘禁鞭伏龙’唐小涌微微一凛,随即恍然道:
“有理,张大侠之意,想是借贺老鬼之口传讯,告诉那拨土匪强人,是谁做翻了他们?对,这才是大丈夫之磊落行径,也免得他们日后乱吹狂吠!”
张渺冷微微一笑,缓缓走了两步,意气自若的道:
“唐兄,吾等现在可以去了,免得令柳老前辈久候。”
唐小涌连忙点头,二人大步往前面那片疏林行去。
行走中,张渺冷轻声道:
“唐兄,你手中舞的皮鞭十分利落,可是跟柳老前辈学的么?”
唐小涌脸上又自一热,讪讪的道:
“说来惭愧,掌门师伯手上一根‘万炽擒龙鞭’,使起来有如灵蛇闪掣,千变万化,连那‘血气会’瓢把子‘银铬飞冰’商大启也畏惧三分,但是,唉,咱跟师伯苦练了十三年之久,却仅得皮毛而已,连十之二成也及不上,所以,唉,咱拿着鞭子乱挥之际,便被张大侠一顿好揍。”
张渺冷雍容闲雅的正色道:
“唐兄,话不是这样说,武家有云:“欲得惊人技,须下苦功夫’,唐兄天份甚高,柳老前辈在‘鞭’上功夫造诣至深,唐兄大可循此而进,苦加磨砺,异日成就,当不可限量——”
‘禁鞭伏龙’姜涭哠,摸了摸,围在腰间的牛鬣兽皮鞭,满脸激动的道:
“张大侠,依你老看来,咱这根鞭子,可还拿得出去么?”
张渺冷并没有急着回答他,仰目向自已渐渐接近的疏林望了一眼,又加快了脚步,沉声道:
“老实说,在下亦不用抬举唐兄,以汤兄目前的鞭上功夫,对付江湖中寻常武师,自是绰有余裕,稳操胜算,但是,若遇到武功较高的人物,只怕唐兄就要吃亏了——”
‘禁鞭伏龙’唐小涌对张渺冷,分析自己的武技如此详尽,由衷的感激,他诚挚的道:
“张大侠,难得你老不以咱所学浅薄而鄙弃,咱可是打心眼里感谢你老,日后只要时间许可,咱一定拼上这条贱命也要在功夫上痛下苦功,以期能为青狮门略尽绵薄之力——”
他正说到这里,张渺冷忽然以指比唇,示意噤声,目光炯然的望向路前——那儿,正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步履十分踉跄的向疏林这边行来!
唐小涌看了好久方始看清,喃喃低语道:
“妈的,又是什么邪门?今夜的怪事好像特别多呢!”
张渺冷没有作声,凝注着那条人影,那踉跄而来的人影,似是十分疲惫的坐倒在疏林之外,他大约尚不知道疏林内正隐匿有一辆篷车。
而此刻,张渺冷与唐小涌二人,正离着那片疏林有四丈之遥,二人已在发觉来人时,迅速停步隐入路旁观望。
张渺冷目光尖锐,细一注视之下,已看出来人竞是一个瘦长枯干的老道,只见那老道衣冠不整,发舍散乱,满面痛苦疲困之色,口中尚在不停的喘着粗气。
片刻后,那老道士缓缓移目林内,神色上透出惊疑之色,好似发现了什么——
蓦然——
这老道自怀内,抽出一柄闪烁着锋利精光的,奇形多齿匕首,猛而站起,沙哑的吼道:
“树林内是什么人?给你家道爷滚出来!”
张渺冷冷静的一哂,未做表示,一旁的‘禁鞭伏龙’唐小涌已沉不住气,倏而跳立路中,尖吼道:
“老牛鼻子,**的穷叫个什么劲?树林里供着你的活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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