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坐在黑角马车上,那童子期期艾艾的道:“您……真的输了?”
直到现在,这小童子依然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同时与三名药师对药依然大获全胜的师父,竟然败在了一个黄口小儿手上!
关键是,这罗家的小崽子,还没自己大!
一想到这里,小童子心里就一阵不爽。
“输便是输,何来真假?”
叶天山双目微闭,身形丝毫不动。他座下的马车乃是他花费重金打造,而黑角马这种以温顺著称的一阶魔兽载人之时十分稳重,也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那……那……”
小童子嗫嚅两声,那表情格外凄楚:“您真的认他当师父?”
这回,叶天山终是缓缓张开了眼睛,内中似有天光云影,变幻莫测,纠缠不休。良久,他才低沉开口:“他视我如徒,我敬他为师!”
……
此时此刻,空旷的罗家议事大厅之内,只剩下了罗文远和罗天两个人。
一个,是隐元镇霸主罗家的一族之长,手握大权,纵然面对在神风城隐隐有着第一药师地位的叶天山需要服软,但骨子里却依旧强硬,只是为了家族,有时不得不违背本心,但却有着自己的底线。
另一个,则是族长之子,一副少年面孔,而灵魂却是五行宗大长老罗天,前世当之无愧的绝顶强者,今生纵然要从头开始,却不会忍气吞声的屈服于任何人。
终有一日,定会再度虎啸山林,鹰翔九天!
两人默默对视,不发一言。
这一世的父亲?
罗天心绪有些复杂,除了前世那到了寿元大限而逝去的师父,他还真不曾体会过亲情的滋味。
而那师父严格来说给罗天的感觉,更像是一位长者,宽厚慈爱,但相处之间,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小天……你终于醒了。”
罗文远率先开口,那声音之中,有着些许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乏累。他揉了揉眼部,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饶是身体强健,竟也感觉有些撑不住了。
随后,罗文远迈出几步,走到罗天面前,那宛如铁塔一般矗立着的魁梧身躯,竟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爹,你把我留下,肯定有什么事想问吧?”
罗天竟然感觉自己的心绪有着剧烈的波动,看来对亲情的渴望,是两世为人都斩之不断的束缚。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一世的父亲,罗天竟有些想逃避的意味,这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小天……你,不怪我了?”
罗文远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一般,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言语之中充满着如释重负的意味。
“爹,这次昏迷了三天,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罗天也慢慢踱步,走到父亲对面的椅子前,坐了下来,“世间之人,各有各的无奈。人间之事,更不可能如意。自小便没有娘亲,确实不能怪你,这些年来孩儿给爹添了不少麻烦,我……”
想要完全模仿原主人的性格去生活,对罗天来说还是很困难的,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未来的行为变化,就势在必行。
这番说辞,罗天也考虑过是否合理,后来想了想,有些事情太过合理反而才是不正常的,因此只给出一个模糊的说法,也就可以了。
“小天!你别说了!”
罗文远猛地一挥手,声音之中充满痛苦和无奈:“都是为父无能,连你娘都护不住,你之前怪我,是应该的……”
护不住?
难道已经离世,不在人间?
罗天暗自揣摩着,却没有开口询问。
看着儿子低头沉默,罗文远心如刀绞,眼角也逐渐湿润开来。
这些年来,自从儿子懂事开始,对待罗文远就只有一个称呼,那就是“你”,甚至有时候连这个字都要省略。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罗天从未享受过母爱,更没有见过娘亲一面,而罗文远却不肯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少年的心,脆弱倔强而又敏感。
既然没了娘,那我也不差一个爹!
可是,坐在族长的位置上,罗文远不但要处理族内各类杂事,决断大计。
身为父亲,更有一个特别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内外交迫,心力憔悴!
这许多年过来,罗文远早已身心俱疲。
听到罗天的一声“爹”,哪怕是平淡如水,也足以让苦苦煎熬的罗文远心中激动不已,久久无法平静。
自小罗天的家庭便是不完整的,那时候也因此受过同龄孩子的嘲笑,为此,罗天毫不犹豫的对他人大打出手。
而后他行事霸道狂妄张扬,他性格傲慢无事生非,却都是为了不让别人随意招惹自己,更不愿意被别人提起他最介意的事情。
罗文远却也是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只得听之任之。
而如今,能够听到一声以往奢望已久而不可得的称呼,罗文远顿时无法保持平静和威严,双眼闭紧,虎目之中,泪珠滚滚落下。
“爹,你……迷眼了。”
罗天故作漫不经心的道,他暗叹一声,占据他人肉身,便要继承因果,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关于娘的事情,你和我说一下吧。”
“你先告诉我,你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有,你如何知道这些药师才能了解的东西的?”
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罗文远先提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诡异玄奇。
一个只在修炼方面表现出超人天赋的少年,昏迷三天,竟然可以在对药之中完败第一药师,这恐怕是玄奇小说之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不把这事弄个一清二楚,罗文远心中始终不能踏实。
“昏迷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忽然之间便没有了意识。”
罗天早已想好了措辞,随着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越来越久,有可能展现出的能力也会,若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怕是会引起周围人人的怀疑。
同时,灭魂草的事情,虽然**不离十,但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这种无色无味便于携带的毒药,真要查探下去,又如何下手?还不如故作不知,在暗中观察他人的行动,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等我清醒之后,就发现脑子里面有许多关于药师的学问,同时还有一个人的声音,说如果我表现不错的话,会收我为徒,继承他的衣钵。”
“那……他有没有说出名讳?”
罗文远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不少强者会随兴所至去收徒,甚至随意找个山洞悬崖就放下自己的传承,有缘之人自有机会得到这些大能的垂青。
难道,自己的儿子也如此幸运,有这般福气接住天上掉的馅饼?
“没有,他只说等我到了脉流境,成为炼药师之后,会看我是否适合做他的弟子。”
罗天一脸的无辜样子,看上去格外迷茫。
炼药师!
这个词语,又让因为无法得知名讳而有点失望的罗文远,心脏不争气的加快了几分跳动速度。
这是何等尊崇的存在?
似那叶大师,还只是药师罢了,便已经能够在神风城闯出偌大名头,占据一席之地。而炼药师这比叶大师更加强悍的存在,放在神风城,哪怕连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都要以礼相对,不敢有半分怠慢。
“那你定要好好修炼,学那炼药之术,莫要辜负了前辈的一番好意!”
罗文远谆谆教诲,语气始终不能平静下来,仔细感受,竟是还有着微微的颤音,可以想见他的内心此时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听着这话,罗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点头称是,面上则是一副肃然表情。
自己教导自己,还不要辜负了自己对自己的期望,仔细想想,确实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的感觉。
罗文远强自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叹口气,道:“记住你娘的名字,她叫叶倾颜。这辈子,你都没法见到她了,而这个名字,则是她唯一能够留给你的东西。”
“娘她……到底怎么了?”
罗天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若是被人所杀害,那便将这仇怨一并解决,以了却因果。
“倾颜……她在很远的地方,很远……”
提到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罗文远不禁闭上了眼睛,细细一看,眼角竟是渗出了些许泪痕。
看样子,暂时也不太好询问叶倾颜的情况。
罗天暗自慨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重来的机会,看来这少年的母亲,没能获得命运的垂怜。
也罢,待到实力有所恢复,便将此事打探清楚,将这仇怨了结。
“小天,我听说,你昏迷之前,和王青阳立下赌斗之约。一月之后,在隐元镇中心的武斗台,进行比试,而败者,将要付出一件宝器?”
到底是一家之主,罗文远的情绪低落片刻,便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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