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急匆匆的走远了。一众丫鬟面面相觑,不时便散了。
一众丫鬟都浮现了失望的表情,绿荷脸色刹那如纸苍白,站起身来:“我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
我瞪大了眼,什么叫貌不出众,什么叫不特别?敢在我背后说坏话,不知道本尊就在这里吗。
那年长丫鬟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以往我觉得,将军对夫人的心算是天地若昭,所以将军容忍这丫头或许是有利所图。可如今看来,这丫头貌不出众,又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莫不是将军看上她了?”
一众殷殷的目光下,绿荷为难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若非要说些什么不同,便是她似乎不是云翳城土生土长的人,也没甚见识,连街上叫卖的糖葫芦都不认识。上次遇见个捏糖人的,五个铜板一串的糖人买了一打,拿在手里当个宝似得。”
一个表情无奈的年长丫鬟摇摇头:“那有什么办法呢,将军对这丫头可是百般尊敬忍让。绿荷,你平日里也算是与那小丫鬟有几分亲近,你可看出她有些什么不同吗?”
的确,我坐在假山上砸吧了嘴,回味了片刻那荔枝的味道。真是比平日里吃的那些水果好吃的多。梦魇说的没错,越珍贵的东西果然越好吃。
有圆脸的丫鬟打蛇追棒上,继续义愤填膺道:“那荔枝可是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说是在冷房里用长白山的雪水给冻着。整个将军府里,除了将军和将军夫人,谁能有资格享用。这个丫头,也真真是太过飞扬跋扈了些。”
这几日里来,我的事情一直是她们谈论的焦点。开头一般都是一句:“我听说昨晚守夜的小李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大着胆子走近了看,才知道是那个新来的丫鬟抱着冷房里新进的荔枝。这样大半夜里不吭声的,倒是把那个小李给吓个半死。”
绿荷算是将军府里姿色出众的丫头,呆在明尚远身边的时间也算是比较久。几个下人私下里都打趣说凭她的美貌,以后必定是要成为侧夫人的人。每每听到这些话,绿荷就会羞红脖子,跺脚转身就走。不过因为我对明尚远都没什么兴趣,这个丫头我也不是很了解,只觉得她暗恋明尚远的心真是呼之欲出,娇羞的性格实在是让男人欲罢不能。明尚远将这样的尤物放在身边做个普通的丫鬟,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听到她那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的时候,我都非常惊叹,明尚远竟然在不过十三四岁时就敢一个人仗剑走天涯,还做了此等英雄救美的事情。更加感叹的是,英雄救下如此漂亮的丫鬟,明尚远竟然还在真把她只当做了个丫鬟。
以往她和我提起过,她七岁的时候被欠下赌债走投无路的父亲卖给了云翳城里的大户做妾,而后被少年时的明尚远闯荡云翳城时从爱好娈童的大户手里抢出来,自此以后便留在将军府里为明尚远做了个台面丫鬟。如今被明尚远交予如此大任,自然是重视的不行。每次看我在人群里时隐时现钻来钻去,她都是急的鼻尖冒汗。可对于明尚远口中的贵客,她又不敢对我说什么,每每都在我消失之后踮着脚尖慌慌张张又强自镇定的找着我。
我记得那个丫头叫绿荷,十四五岁的青涩脸庞上五官俊丽清秀双颊微红。在往日里陪同我在云翳城瞎转悠时都会吸引一大帮男子直勾勾的目光。在这些侍女每每谈起明尚远的时候,眉眼低垂,连脖子都染上红晕,心跳总是在一片叽喳声里清晰的喧嚣作响。
出乎我的意料,除了她们那死而复生的女主子柳月娥,她们倒偶尔也会提起我这个名为扫地丫鬟实为贵客的马耳姑娘。在讨论关于我的事情的时候,明尚远挑选出带我四下瞎逛的丫头就成了一帮子莺莺燕燕叽叽咋咋讨论的中心。
凡人都惧怕死亡,这柳月娥死而复生本该是人见人怕,可在这些侍女们平时的谈论里,她们对柳月娥还世之事的反应竟然是理所当然。看来那柳月娥往日里在将军府里亲近下人,宽待仆役,口碑真是好到没话说。不过那柳月娥口碑再好,如今神智只是一个神台清明五谷不识的幼儿,身上还带着身孕。将军府里虽然知道柳月娥的死而复生,可除了明尚远和我还有几个忠心的老奴以外,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二八少女多怀春。将军府里的侍女们大多是十六七岁对情爱正向往的年纪,日日里的话题都离不开她们眼中英俊帅气潇洒痴情的将军主子和为情而死又重返阳世的将军夫人女主子。
无论是人是鬼,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婢女们在茶余饭后主子休息的时候便会聚在一块唠嗑些东家长西家短,从古今中外坊间传言到美容美发婚娶丧嫁一应俱全。每次她们聚在花园假山后或者是仆从阁院时,我便会摘下而耳边的曼珠沙华,好奇的坐在旁边的假山或是石凳上,捧着腮听她们窃窃私语。
这几日里听一帮子家丁仆役私下里讨论,说定南将军亲自带着几位贴身仆从架着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上了柳相府。不过半天之后,定南将军便带着那马车又回来了。那马车里,若是我没猜错,怕是那张价值千金的寒冰白玉床。至于柳相收下了没,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虽然后来知道那大厨是专职请来照料柳月娥的饮食的,可附带着能让我也尝尝人间的美味,倒是也还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明尚远的确如他所言,特意派了个信得过,又是云翳城土生土长的小婢女带我四处闲逛。不仅如此,还特意请了凤南楼的大厨做家厨。
想起那个杀千刀的阎王,我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扁了扁嘴,这些话刚刚阎王也同我嘱咐过。怕是阎王猜透了我的小九九,才特意派那碧水让明尚远对我说这些话。
他看着我,缓和了语气温和道:“马耳姑娘,若是以后想要外出,只消与在下说一声便是。在下自会派人带姑娘去京都云翳城好玩的地方。只是独自出行,恐姑娘会迷了路。”
明尚远抬起头哭笑不得看了一本正经的我一眼,站起身来,叹息道:“若是那样就好了。”
四个月之后就会失去了。我想了一想,说道:“说不定柳相要的不是柳月娥呢,你把寒冰白玉床还回去试试。”
他抬起眼,星眸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般压抑阴郁:“我已经不想再失去她了。”
他一只手搁在沉重檀木椅的扶手上扶着额头,格外头痛道:“如今月娥的事情,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瞒的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柳丈迟早会知道的。可若是他知道了,怕是又要将月娥要回去。”
你竟然还顺走了人家贵重的财物,难怪柳相会找上门来。不过你潜入相府把这么大个东西弄走,相府居然没有人赃并获捉奸在床,真不知道那养的一帮子家丁是吃什么的。
明尚远锁起眉头,淡淡道:“是。柳丈一直怀疑是我,因为我将她带走的时候,连同寒冰白玉床也带走了。寒冰白玉床是保存凡身**的宝物,他大概能猜到是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原来是偷回来的。紫云这家伙还真够狠的,怂恿人家偷尸。我恍然大悟道:“哦,这样说来,柳月娥在你府上的事情,你老丈人还不知道?”
他看我的表情,更忧郁道:“月娥的身体是我从柳相府里偷出来的。当初柳丈因为月娥殉情一事对我抱有极大的意见,扬言就算我死在相府门口都别想见她一面。后来紫云道长几番说教,我便直接下了狠心潜入相府把她给带了回来。”
我记得柳相是柳月娥的生身父亲。即使女儿外嫁殉夫,这父亲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倒是没什么吧?
他憔悴的脸缓和下来,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刚刚柳相来过了。”
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关心。我摊开红肿的双手,淡淡说道:“执行阎王的命令去了。以手为证,天地良心。话说,你等了这么久,是有什么急事吗?”
偌大的正厅里除了他再无他人。他坐在高位上,面色有些许苍白,连好看的星眸下都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眉却是皱着的:“马耳姑娘,刚阎王派的信使说只需两个时辰你便会回来,可如今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了。你可是去了什么地方耽搁了?”
因为魂魄已经喝下孟婆汤,柳月娥现在的样子,除了不需要吃奶之外,完全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幼童。这两天明尚远没日没夜的守在她身边,今日一见,倒有些憔悴。
等我双手酸痛的回到定南将军府的时候,明尚远已经在正厅候着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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