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朝歌，九天雷劫；成仙成魔，一念之间。
金黄色的符文上墨迹龙飞凤舞。
我接过那天劫符，不知道梦魇实在是遇到什么样的劫数，值得让阿雅这样不要命的闯入天命阁。
天命阁保存着世间百妖的天劫，是天上神仙看管的地方。私自闯入天命阁偷盗天劫符，那可是魂飞魄散的大罪啊。
阿雅摊开手，一张捏的发皱的黄色符文上有龙飞凤舞的符文。她脸色苍白语气颓然的静静道：“我潜入了天命阁，偷了阿紫的天劫符。”
我惊讶道：“两世缘分，你怎么知道。”
确然，梦魇确实是来历一清二楚的鬼差。不同于我，梦魇是狐岐山的一头九尾白狐，因为犯下大错而拘于地府。那大错具体是什么，梦魇连自己都记不清错。阿雅自小和梦魇是同胎姐妹，梦魇往日里作恶多端犯下的糊涂事倒是如数家珍。但是这前世姻缘什么的，阿雅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前尘往事？
阿雅颓然道：“是以往的陈年旧事。阿紫和一个人，有两世缘分。上一世那个男子把阿紫害成这样，这次若是再遇上，不知道还会成什么样子。”
听到这个只在凡间小说里出现并且骇人听闻的万劫不复，我目瞪口呆道：“阿紫犯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听我说可以找冥王试试，阿雅神经质的摇头：“不，不能去问冥王。冥王是天界的人，不会偏袒梦魇。如果是让他知道了，阿紫就会万劫不复。”
梦魇去了人间，可具体是人间哪儿我也不知道。鬼差之间的任务各不相同，即使是如今朝夕相处的牛头也不能掌控我的行踪。梦魇去人间必是替冥界执行任务，这事怕是要去问冥王。
阿紫是梦魇的名字，据说这是她们狐岐山给所有九尾白狐取的名字，梦魇只是万千阿紫其中一个。梦魇觉得阿紫这名字俗气，更不愿意与她人同名，便直接让我们叫她梦魇。
阿雅有些紧张，对我说道：“阿紫去的人间哪里？”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头活了千年见多识广的九尾赤狐如此慌张失态，看着面前阿雅同梦魇三分相似的脸，不由问道：“怎么了？”
阿雅和梦魇虽是姐妹，但阿雅不是冥界的鬼差，不能随意进入冥殿之内。我在冥殿当差，她自然是不能进来找我。
满地猩红的曼珠沙华里，阿雅身着红衣，映的一张雪白的脸如同血色尽失。我驻足，她急切的看着我，提着裙摆跑过来喘着气道：“可等到你了。”
走到半路，倒是遇到了急匆匆而来的阿雅。
眼瞅着就是交接任务的时候，我从桥上丢下一朵冥花，冥河里的鱼儿争相跃起抢食，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慵懒道：“牛头，我走了。”
牛头摇摇头，语气有些沮丧：“不知道。”
我应了一声，抬头道：“找我？有什么事好找我的？”
牛头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对我道：“梦魇去人间了。阿雅姑娘是来找你的。”
说起来，回地府好几日了，都没有见到梦魇那衣着暴露整日搔首弄姿的老女人。以往我从受了责罚的时候，她一准是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我的冥殿，这次怎么会错过嘲笑我的最好机会呢？
阿雅是梦魇的姐姐，平素来姐妹情深，自然也会常常来地府看望当任鬼差的梦魇。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吗？
我又惊讶道：“这又干我何事？”
我奇怪与他今日的反应，直直的看着他。他立马摸头道：“哦，对了，刚刚阿雅姑娘来过了。”
牛头失望的看着我，见到我坦率的反应，立刻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
牛头清亮的眼睛欢喜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反应。我抬起笔，疑惑道：“这干我何事？”
几日后，在冥河旁送完最后一个魂魄过桥之后，牛头欢天喜地的找到我，告诉我，在我去到人间守着柳月娥的时间里，牛头已经向他位列仙班的父亲，上代鬼差，如今的悯生仙翁用仙鹤挟了一纸家书介绍了我的存在。
在结束这场人间四月游后，我依旧做起我安安分分本职的小鬼差。
阎王没有采纳我的意见，背对着我语气漠然：“下去吧。”
我立马撇清关系：“呐，阎王大人，这，人间有句俗语，山不来我我来山嘛。”
这语气里的失落，这语气里的酸气，难道，难道冥王这是因为以后梦魇没理由去阎罗殿而生我的气吗？这关我什么事，我可真是无辜啊！
我竖起了马耳，目瞪口呆。
他看着我，目光深沉难辨，半响转过头继续看着那流淌不息的冥河：“你离去的四个月里，梦魇总是整日里抱怨地府离了你清冷了许多。如今你回来了，她就不用再来本王的阎罗殿了。”
冥河的歌声慢悠悠的飘进我的耳朵，阎王看着我，神色迷茫，寒玉石的脸浮现令人心碎不已的孤寂。他看着我，静静道：“是的，马耳，你说的很对。即使朝生夕死短暂如蜉蝣，也该有自己所感受爱恨情仇的一生。即使那蜉蝣知道自己明日就会死去，可是它今日却还是会尽情的活着。”
按我的想法，阎王今日里一定是来执行他迟到了四个月的兴师问罪。接下来，他一定会说：“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犯错误毁了两个有情人的一生，并且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无父无母。马耳，你可知错。你说，那四个月的俸禄该不该扣？”
我猫着腰提着一条腿，见到他收紧的眼神只得僵硬的慢慢放下来，讷讷道：“马耳只觉得，凡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对于坐拥万年寿命的我们鬼差来说，真是如同人类朝生夕死的蚍蜉一般。可即使是短暂如蝼蚁，他们也拥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一生。是故，牵引凡人的魂魄，对鬼差来说，是每日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任务，对每一个人来说，却是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结局。不知阎王大人觉得马耳的见解如何。”
我看他当即没有什么表示，便小心翼翼提起脚准备偷偷溜走。还未来得及踏出一步，阎王转过身来，夜空星星般璀璨而深沉的眼睛看着我，问我道：“马耳，你觉得，凡人的一生，对你们鬼差来说，算是什么呢？”
我嗯了一声，说道：“阎王大人吩咐马耳的事已经做完了，要是没事，那马耳就告退了。”
他身着白衣，犹如一尊白玉石的雕像，挺拔而冷漠的身影孤寂的立在那里，犹如这场铺天盖地的大火里唯一坚不可摧的寒冰。我从他背后穿过曼珠沙华的花丛，尚未近他十尺之内，他便淡淡的问道：“柳月娥的事，你办完了？”
冥王背对着我，眺望着对岸星火点点的转生阁。那是无数沉睡着灵婴的灯笼，在暗红的彼岸发着幽暗而充满希望的光。
忘川河旁无数缥缈而空灵的歌声响彻冥界，蔓延整个冥界的彼岸花如同铺天盖地的鲜血铺就的地毯，让这整个冥界都如同沐浴在火中。
见到冥王时，他正在负手站在千年流淌不息的冥河岸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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