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当一个人因祸得福的时候,这福往往会比飞来横祸还要凶猛,还要让人难以招架。
此刻的陈若缺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在这方面,陈若缺的承受能力应该还是要比一般人强一些。因为他是一个特别容易得意忘形得寸进尺的人。
感觉扒在他肩头的弦子,已经把他背部的伤口清洗得差不多了。陈若缺立刻就“装模作样”道:“哎哟哟……最疼的……还是这嘴……弦子……快给我……‘清清’嘴吧……”
弦子把自己从陈若缺怀中“拿开”,面对面看着陈若缺的滑稽样,调皮一笑道:“清?怎么个清法啊?”
“嘿嘿……这当然是……看你的啦……”陈若缺马上就顺杆爬道,“……但这嘴皮……太薄……最好是……别用手……”
“不用手?那怎么清啊?难道说用……足?”
当弦子故意顿了顿,然后把双唇轻轻撅起的时候,陈若缺还以为弦子真的会说出他心向往之的那个“嘴”字,想不到竟然是个“足”字。
陈若缺在心里苦笑道:我就是再猥琐,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还玩儿什么足底诱惑吧……
“哼,你少得寸进尺!告诉你,我之所以亲自给你清背上的伤口,那是因为背上你自己够不着。凡是你自己能够着的地方,都自己动手吧。”弦子这话总算是恢复了三分平日的风格。
“那……那我这嘴?”看来陈若缺还是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一个享受“服务”的机会。
“你那舌头不就躺在你那嘴里吗?自己舔吧舔吧不就得了。”说着弦子仿佛赌气一般一窜而起,“我还要去落英山给你陈少侠采草药呢。可没功夫陪你在这……瞎折腾。”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哎呀,我说你结结巴巴的烦不烦呐!我能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我不会来你就乖乖在这儿给我等。”
陈若缺其实并不介意这样一个对自己动不动就发大小姐脾气的弦子。他反而觉得只有这样的弦子,才是正常的弦子,才能够真正轻松愉快地相处。只要她心中对自己不再有恨,那就是野蛮一点又有何妨?
弦子果然飒爽。不等陈若缺回话,就头也不回地向泽溪对岸一个纵跳,瞬间便消失无踪。
空留陈若缺一个人坐在溪水之中。当然还有駮小闹,同样在下游的溪水中不断打着滚地****自己身上的伤口。
駮小闹的皮肉虽比陈若缺要厚实得多,但在之前的斗法中,也还是难免受了一点皮肉伤。
陈若缺一面看着眼前不远处,在溪水中嬉戏的駮小闹;一面不断捧起溪水,轻轻抚慰自己身上的伤口,心中顿生一股沁人心脾的宁静与安详。
对陈若缺而言,这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陈若缺回想自己上一次处于这样的安宁之中,或许还是在“砂光藤室”里疗伤的时候吧,可惜当时自己是处于昏迷状态。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尤其是自从与鸣子一道踏上玄鯥龟背的一刻起,自己除去晕菜的时间以外,只要醒着,就一直置身于勾心斗角与争勇斗狠的漩涡之中。
就算好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也不得不听师父在自己脑袋里叨逼叨叨逼叨个没完没了。
所以这会儿陈若缺也并没有想要抓紧时间聆听一下师父教诲的打算。他只想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沉默。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这老家伙还真能沉得住气。都潜水这么久了,这种四下无人的时候居然连冒个泡的冲动都没有。这老家伙真是狡猾狡猾地……
差不多把凡是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伤口都很粗糙地清洗了一遍之后,陈若缺长舒一口气,盘腿坐在溪水中央,开始尝试以久违的龟息养气之法的盘坐式来恢复气力体力以及精神力。
不过陈若缺刚平心静气地享受了不到片刻的沉静,就隐约用气感觉到自己斜后方的丛林之中,好像老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似的。
陈若缺警觉地转过头去仔细察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可他体内的真气就是对斜后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磁场反应,就好像在试图提醒他什么似的。
陈若缺只当是由于疲劳过度,就连体内那点儿残存的真气都给累“抽筋”了,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只继续闭目养神,龟息养气。
奈何体内的真气还是对斜后方的位置“情有独钟”,依然在不断与那个方向发生着某种微弱的能量交换。
而且仿佛只要这龟息养气之法让气力恢复一分,这种能量交换就略微增强一分。
半饷之后,随着气力的初步恢复,这种这种能量交换开始由微弱的“末梢信号”,渐渐走强为“脉冲电波”。
就在陈若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只听这一直让自己“魂牵气绕”的斜后方突然传来一连串普通人耳都能听到的“窸窣”声。
陈若缺再一次警觉地回头,但见那个熟悉的满身彩绘纹身的娇小身影自丛林中走出,身后仿佛还背着一大卷绿油油鼓囊囊的东西。
陈若缺只道是是弦子采药归来,撕开嘴就欢快地结巴道:“弦子……这么快就……回来啦?”
一面喊还一面奇怪,这弦子明明是从自己斜前方去的,怎么倒从自己斜后方回来啦?看来这落山还真是够大的……
“抱歉,让你失望啦。”这明明是一句酸话,可从鸣子嘴里说出来就光剩下甜美了。
“啊!鸣子……嘿嘿……是你……更好!”
“嘻嘻,嘴巴都成这样了,还那么油嘴滑舌。”
说话间鸣子已来到陈若缺一侧的溪畔。虽然她身后背的东西比她个头还高,可她步伐的轻快程度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鸣子把东西放下后,立即“下水”,踩着彩石来到陈若缺身前,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嘴上糜烂的伤口。
一面左看右看,鸣子还一面饶有趣味地撅起嘴,丝毫不见任何悲痛与怜悯之色:“咗咗咗——这下子,看来弦子总算是尽兴了。”
“尽……尽兴?”陈若缺欲哭无泪道,“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狠心呐……”
“这怎么能叫狠心呢?我比你更知道弦子的脾气。她现在把你摧的越残,日后就会对你越好。再说看你刚才叫她名字的叫的那么欢实,想必你们俩已经和好了吧。”
鸣子确实不但观察入微,而且料事如神;不但能摸清弦子的脾气,而且能把清陈若缺的脉。
“我的……好鸣子……那你快给我……清清嘴吧……”说着陈若缺便撅起自己的腊肠嘴,朝鸣子凑去,真是像极了一头拱食的猪。
这画面就连过去对他百依百顺的鸣子都没敢招架。只见鸣子用指头顶着陈若缺的额头,把他轻轻往后一推,难为情道:“呐呐呐——这可不行,我和弦子可是有明确分工的。这‘清清’可是她的活儿,我还得给你做皮袍和斗篷呢——”
说完鸣子立刻闪回岸边,煞有其事地把那一大卷绿油油的鼓囊囊拨开。这巨大的绿叶之中裹的不是那巨虎的皮又是什么。
这一下不等陈若缺为自己被嫌弃而郁闷,注意力就完全转移到了摊开的两张新鲜虎皮之上。
而鸣子就像一个卖虎皮的小女孩一样,激动地给陈若缺推销起自己亲手剥下的产品。她首先像斗牛士举红布一样举起其中一张虎皮,介绍道:“你看,这可是那巨虎后勃颈上柔韧性最好的一块地方。”
说着鸣子不忘用力把手中的皮上下左右抻了又抻。想不到这张虎皮的弹性果真比橡皮还好,无论如何撕扯,都撕不开扯不断。
“用这样的皮做成皮袍,不但再也用担心被撕破扯烂,而且不管怎么洗,都不会缩水。”
“呵呵……”听到“不会缩水”,陈若缺还真从鸣子身上找到了点服装店售货小姐的感觉。
“你再看看这块——”说着鸣子又举起另外一张虎皮。
这张皮都不用介绍,陈若缺一看便知是哪个部位的皮。因为这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也太独一无二了——这张皮上赫然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字。
“你可不知道,这额头上的皮绷的有多紧,剥起来有多费劲。为了剥这张皮呀,我不得不把那虎头上的天灵盖给整个切开……”
陈若缺看着鸣子那若无其事的轻松表情,同时在脑子里补充着她切开巨虎天灵盖的画面,不由地从自己的天灵盖到脚后跟,打了一个巨冷的寒颤。
“不过要是做斗篷的话,确实没有没它更合适的了。你说是不是呀?”
“呃……是是是……可我就怕……用这虎头‘王’字做斗篷……走出去……会不会太讨打了一点?”
陈若缺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已经手握先王王杖,胯着先王坐骑,要是再披上这样一个“王”字斗篷……就算盘瓠国没有越制这一说,走出去那也确实太扎眼了一点。
“嘻——”鸣子被陈若缺逗得莞尔一笑道,“——你反正已经够讨打的了,再讨打一点也没什么。”
“嗯,有道理,只要女王没意见就行。”陈若缺也蓦然一笑道。
“你放心吧,女王才没那么无聊呢。”鸣子说这话时,眼中竟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神秘,就好像这话外另有一番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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