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殿前试武
窗外的小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丝毫想要停止的意味。老汉蹲坐在草屋门口,抽着旱烟看着门前泥泞的小路。吧嗒吧嗒,突地一声,团在一起的烟灰飞入雨中,落在地上,瞬间被雨水浇灭。
今年的收成绝对会比往年好,雨水足,阳光也好。要么下雨,要么晴天,绝少出现阴天的情况。天阴着可让人不舒服,凡不是顶着日头在田里劳作,背上就有凉意袭来,凉到骨髓里,急在心里呀!种着人家的地,不能按时交租,这不是庄稼人的做法!虽然说租主好说话,并不急那一时三刻,但欠人家的东西心里毕竟不好过呀!连年都过不好,第二年哪还会厚着脸皮继续种,倒不如清算一下,不够权且欠着,给租主打点零工,补回来便是;若是够了,那就谢天谢地了,趁着脸皮不红,道声多谢走人吧!
可喜可喜,今年不会有这样的光景了,除去交给租主的租子,绝对有大部分剩余。逢年过节,蒸几笼干粮,送到山上,也表示一下感谢。老汉这样想着,从荷包里捏出一小撮烟丝,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捻着,没有一根落在烟锅里。从怀里取出火石,对着烟锅打了两下,火星溅到烟丝上,老汉眯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老汉去西边的山里交过三次租。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上四五里,一快巨石横在路边,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大字。老汉不认得,只听得收租的人说写的是“石脆山”。收租的人边用斗量着租户交来的租边得意地说:“那是小篆,用剑刻上去的!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刻上去的,得有功夫才行!”看着租户惊诧地眼神,他更得意了,用手一指:“瞧,顺着这条山路继续往上走,约莫着一盏茶地功夫,就到了玉孚宫了!”
“要说这玉孚宫啊!那可大有来头了,说个三天三夜说不完呢!玉孚宫的掌门跟我一个姓啊!你们清楚没?姓伍!”收租的人正说在兴头上,旁边穿着褐色短衣的人悄悄拽拽他的衣襟,轻声说道:“别吹嘘了!收完租走人!师叔快要下来查看了!”
那人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嗓子眼的话语咽到肚子里,一脸地不快。拿起量斗喊着:“快点的啊,一亩两斗!”
租户看见正在兴致上的他突然停了话茬,自然明白了有人要来检查了。抹抹脸,掂掂装好的米,排好队,准备将自己的米交完下山。
老汉有些不信收租之人的吹嘘,心里想着:能用剑在石头上刻上几个字可真不是什么本事,太简单了。交完租,老汉抽出绑在腰里的砍柴的短刀,走到巨石旁。嚓嚓嚓嚓几刀下去,巨石没有任何痕迹,倒是短刀多了几个缺口。老汉哼了一声,往家里走去,边走边对着交租的同伴说着这次我算是信了。
太阳逐渐将西天染成红色,映衬着几朵飘过的云。租户越来越少,凉意也慢慢地上来了。收租之人将褐色短衣裹了裹,将收来的米扔进车上,送走最后一名租户,抖抖衣服,拿过套在车里的酒壶,喝了一口。一声长啸,刚才在像租户夸耀的收租人拉着车沿着山路向里走去。
“化峥,今天也不知是哪位师叔来接我们,拉着这么重的车上山可不是个轻活!”在后面推车的人气喘嘘嘘地问。
化峥头也不回,安然说道:“你管他是哪位师叔!平时让你多用点功,你不用,可倒好,没推几步倒喘上了!”
那人嘿嘿一笑:“我可没你好福气!你是周师伯的徒弟!周师伯每天都督促着你练功,我呢?哎,师父总是教我心法,没有任何招式,当然不能跟你比了!”
“化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师父也是教我心法,招式嘛倒是交过一些。但是这心法才是根基。没有心法的支撑,招式都是花架子。我师父说了,心法好比是人,招式是剑,剑是让人使的,招式是要用心法御的!张师叔教你的没有错,你就是不好好练!”化峥大踏几步,拉着车过了一个陡坡。
化嵘正走着神,没有注意,跌在地上。爬起来,他抹抹脸,冲着化峥骂着:“王八蛋”紧赶几步,追上车,化嵘将手搭在车上,并不使力,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可是我悟性低!根本参不透那心法。就前两句叫什么东风自御,白云不来。我到现在还没弄懂。师兄,你弄懂了,你给我讲讲!”
“这可不行,你忘了太师父怎么说的?心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要自己去悟。每个人悟的都不一样,就包括我师父和张师叔一样。师父常常告诫我说:‘化峥啊,这个心法呀,你要自己去悟,但是我不能交你,这是我们玉孚宫的规矩。你看我们玉孚宫里每个人的功夫都不一样,就是这个原因!’化嵘,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你可以和张师叔多交流交流!”
“真小气,我还能抢你的不成!”化嵘站在原地,双手交握在胸前,嘟囔了几句,看着远去的车,追了上去。
“化峥,要我说你悟性也不怎么样!要不怎么太师父不收你为徒呢?”化嵘跑到车前,看着拉车的化峥说。
“你这话倒是没错,我悟性当真不行,我到现在也只是悟到了八句而已!”化峥冲着化嵘笑笑,“要说悟性的高低,那一定是太师父悟性最高。”
“那你说除了太师父,谁悟性最高呢?是你师父还是我师父?”化嵘瞪着眼睛问。
“要我说啊!去后边推着去!”化峥假装要踢化嵘,化嵘一溜烟跑到车后,化峥继续说着,“要说啊,我认为太师父前些日子收的三个徒弟悟性最高。你看看,我们比他们都早来了好几年呢!你看那三位小师叔的功夫,那叫一个进步神速啊!”
“好像是这样,我估计他们早已经将心法领悟了!”化嵘低着头推着车说。
“我看不见得!你看我师父和你师父,他们有一些功夫是一模一样的。而那三个小师叔,他们的功夫各有各的特点。”
“这又怎么样?刚还不是说我们玉孚宫的功夫各有各的特点吗?”化嵘问。
“你可真是笨。心法是一样的心法,我们学的是入门心法,配合招式就是北流木丹拳。你看我师父和你师父的北流木丹拳是一模一样的。这就说明他们已经将入门心法完全参透了。你悟道的和我悟道是一样的!三个小师叔既然没有做到一模一样,那就说明他们每个人还只是悟到了一部分。”
“多半是这样的,看来你确实比我厉害多了,这个你都能看出来!”化嵘笑笑,加把力,将车推上一个陡坡。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玉孚宫走去。
这化峥化嵘是玉孚宫的第十一代弟子,按照“化云升如雾,飘虹听丘钟”的十字诀论资排辈,属化字辈。这是玉孚宫的第一次轮回了。
玉孚宫祖师爷乃是唐玄宗时期诗仙李白的孙子李知水。他自幼熟读爷爷的诗集,看爷爷的画作,倒是从中悟出了道。在这石脆山建造了玉孚宫,从此与世无争,安心将悟出的道传下去。为了纪念自己的爷爷,李知水写下这十字诀。这十字诀后来也便成了论资排辈的依据。
李知水深知自己爷爷死去的原因,给玉孚宫定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参与任何朝廷纷争。
李知水并不会知晓两百多年后的今天,汉族正在面临着危机。他绝不会知道北宋面临着大辽与西夏的侵略,他绝不会知道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他所立下的规矩竟然会给自己的徒孙出了个难题。
在化峥与化嵘有说有笑回来的途中,玉孚宫掌门伍丘书正看着一张英雄帖发呆。
英雄帖是白鹤山发出来的。白鹤山鹤主刘自敬请各路英雄于明年端午佳节之时相会白鹤山屈原祠,一来切磋武艺,二来纪念屈原,三来是有一事相商。刘自敬并没有在英雄帖上说明商量什么事情,但伍丘书隐约觉得不妙。
伍丘书将看罢的英雄帖折叠起来,吩咐身边的小童将英雄帖藏之书房。他整理整理白色长袍,呷了口茶,起身走出门外。
走出屋外,伍丘书顺着台阶往下走。每一阶台阶都雕刻着李白的诗句,或五言,或七言。除了玉孚宫的掌门,绝不会有第二人知道这些台阶刻诗的意味。在掌门将要羽化之时,他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已经选好将要接任的掌门。新选的掌门同样遵守着这个规定,不能告诉任何人,除了下一任掌门。
伍丘书虽然知道这些诗句的秘密,但是他从来没有验证过,也从来没有好奇过。他只是在上一任掌门那里听到过些传言:这些诗句守护着玉孚宫的镇宫之宝——夜白石。夜白石到底有什么作用,没有人知道,包括伍丘书。
伍丘书在这些诗句上踏着,第一次有了想要看看夜白石的想法。他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能够通过夜白石也解开心里的疑惑,给自己提供一条路。
但是如何通过这些诗句的守护找到夜白石,除了李知水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李知水临终之际,对着自己最为欣赏的徒弟说:“要想找到夜白石,需要用心!”只此而已,再无下文。自李知水仙逝之后,玉孚宫的掌门只是知晓了夜白石的秘密,但谁也不能找到。
夜白石的秘密在第三任掌门之时传到了江湖,引发了一大群江湖豪杰前来寻找夜白石。但他们只是知道夜白石而已,哪里会知道夜白石是由这些诗句守护的。这些人被玉孚宫挡在山下,连刻着石脆山三个字的大石都没有过去,更别提看见这些诗句了。倒是仙霞派掌门借口前来拜访进了玉孚宫,在玉孚宫寻找了近半个月,连夜白石的影子都没有见着,只好下山。仙霞派下山之后,在江湖上大肆传播根本就没有夜白石,这是玉孚宫编出的谎言,是想让江湖之人自相残杀。这句谣言又引起了群雄豪杰前来玉孚宫挑战。第三代掌门在挑战中被杀,群雄仍不解气,要放火烧了玉孚宫,倒是第四代掌门有智慧,大开宫门,高举火把,亲手烧掉了玉孚宫的大门。这伙群雄看着架势,有些愧疚,取水救火,方保住了玉孚宫。自第四代掌门开始,玉孚宫便布告天下,夜白石并不存在。
虽然玉孚宫称夜白石并不存在,但大多数武林豪杰并不相信。他们倒是广为传播夜白石是一部高深的武功秘籍,得到夜白石便可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为此还有一说书老儿编了一句顺口小语:石从夜里白,月凭金猴摘。若为号天下,功自石中来。
玉孚宫并不理睬这些江湖传说,各任掌门安心传自己的道,收自己的土地。一百多年过去,玉孚宫倒是人丁兴旺。掌门时而派人下山除暴安良,名声越来越响,夜白石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伍丘书在台阶上上上下下,走走停停,想着参透夜白石的秘密。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剑跑了过来,冲着伍丘书拱拱手,说道:“师父,化峥化嵘已经回来,请您放心!”
伍丘书点点头,示意他回去。但这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不动,嘴要张开又张不开,磨磨蹭蹭。伍丘书见他这般,心想一定有事,便问道:“钟水,还有什么事情吗?不妨讲来,何必吞吞吐吐!”
钟水开口咽咽口水,开口说道:“师父,三位师弟的北流木丹拳已经练成,弟子请示是否开始交一些其他功夫!”
伍丘书哦了一声,双眼放出光来。北流木丹拳虽然说是玉孚宫的入门功夫,能够用两个月练成的就算是奇才了。伍丘书当年在玉孚宫就是用了两个月练成的,得到了师父的赏识,师父全力培养,最终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可他收的三个徒弟,不到一个月竟然练成了,这简直是奇才中的奇才,怎么能不令伍丘书惊起?
伍丘书对钟水吩咐道:“带他们到鱼凫殿,我要看看他们功夫!”
钟水应了一声,跑了下去。伍丘书三步并作两步,从长长的台阶中间越到了台阶顶上,抖抖衣衫,朝着鱼凫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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