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米尨便在火焱阁安顿下来。他身上的伤养了一月有余,才逐渐痊愈。这一月,魏钧子并未传授米尨火焱功法,只是吩咐米尨砍柴挑水,淘米做饭。米尨并不焦躁。
每日夜晚,米尨都会拿出脖颈上的玉佩观看,暗暗猜想那日自己劲力大涨是不是与此有关。然而玉佩虽晶莹圆润,却并无特异之处。
这日上午,米尨正自劈柴,魏钧子走过来,含笑道:“尨儿。”
米尨躬身道:“师父。”
魏钧子道:“这一月为师让你劈柴做饭,并未传授你修行功法,你可知为何?”
米尨道:“恕弟子愚钝,不知。”
魏钧子道:“修行之人,实乃夺天地造化而行。道门中人虽不同于邪魔外道,明曰顺天而为,其实本质并无不同,亦为逆天,为天地所不容。只不过外道大多凶残成性,损人利己,咱们道门则恪守天规,赏善罚恶而已。因此若想有所成就,天资固然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是心性坚忍,不为邪念所侵,不为困难所阻。这一月,为师暗暗观察,你不骄不躁,性子沉着,倒是可造之才。虽然你资质不及诸位师兄,但勤能补拙,也未必不能出人头地。只不过你杀气太重,容易误入歧途,需得放下才是。”
米尨应是。但要他放下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够?
魏钧子道:“今日为师前来,便是要传你火焱功法,所以先告诫你一番,以后修行之路,千万记得!”
米尨听魏钧子要传授自己功法,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道:“是,师父,弟子谨记。”
魏钧子道:“道门中人,将修行境界分为五层,分别为筑基通脉参化御气天合五个境界,这五个境界又可细分为九层,每一层皆是一个质的变化,一旦突破天合之境,便可飞升天外。”
米尨问道:“飞升天外?天外是哪里?”
魏钧子摇头道:“不知道。所有飞升的人都倏然消失了,没有任何迹象,也未能留下只言片语,是以无人知晓。一朝得道,鸡犬升天。”
米尨道:“那这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魏钧子叹道:“也许是有分别的吧。这个便是修行中的一大障碍,如不能参破,便始终无法飞升。这些年来,人心浮躁,修士道心不稳,因此能突破天合之境的几乎没有了。”随即又道:“这些还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为师还是先传你火焱功法吧。”
米尨喜道:“多谢师父!”
魏钧子右手食指一点,一缕红光射来,钻入米尨眉心之内。米尨脑海里便倏然浮现出许多文字,正是火焱功法要诀。
魏钧子道:“当年先祖创出五行功法,以人身属性相应五行之金木水火土,以之为媒介,借以感悟天地大道,从而开创天合山百年基业,与儒易禅三宗并列为道门四宗。后来问道门又加入进来,成为道门五宗。不过这些年来,天合山日渐式微,没出过什么惊世骇俗之才,其中又以我们火焱阁积弱。以后你当努力修行,光大本门才是。”
米尨道:“弟子定当努力修行,不负恩施所托。”
魏钧子点头,飘然而去。
米尨从此便开始努力修炼火焱功法,只是他资质不佳,进展极为缓慢。倏忽半年过去,米尨修行不辍,可仍然未入筑基之境。
除米尨外,火焱阁共有八名师兄姊弟。大师兄即是梅枯,二师兄丘柏,三师兄万杞,四师兄何林,五师兄冯松,六师兄周荣,七师兄施桓,八师姊兰柔,米尨是小师弟。
一日,米尨正自修行,八师姊兰柔走来,笑道:“小师弟,这半年来修行的怎样了?达到筑基几层了?”
米尨道:“师姊说笑了,我连筑基都没到呢,还谈什么几层。”
兰柔道:“真的么?我可不太信。火焱阁哪曾有资质如此之差的弟子?来,师姊陪你过过招。”
米尨听了老大不高兴,道:“我一个乡村小子,自然比不过你们。”
兰柔道:“出手!”说完,右手捏个法诀,头上红光浮现,一头飞龙缓慢凝聚而成。她这头火龙自也威风凛凛,只不过相较于当初梅枯施展而成的,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米尨没想到她说出手就出手,猝不及防,匆忙间运起功法,头上只淡淡的有个火龙影子,被兰柔一击而散,砰砰退了好几步。
米尨大怒,重新聚集功法,向兰柔攻去。兰柔见他神色凶恶,一时间有些害怕,出手更加不留情,一下将米尨打飞了出去,扑地喷血不止。
兰柔笑道:“米师弟,你怎的这么脓包?”
米尨眼中露出自怜自伤的味道,扭头跑下了火焱阁,钻入时常砍柴的林子里,大声喊叫,将周围大树击得倒了一大片。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父母,变得好强而又敏感。每次一想到往事,便觉心中大痛。兰柔无意间的羞辱又让他想起了埠泾县里的那些旧事,一时情难自已,忍不住要发作一番。
这里兰柔见米尨反应如此剧烈,倒有些内疚。二师兄丘柏道:“小师妹,米师弟怎么回事?”
兰柔道:“我就是跟他切磋切磋而已,谁知道他发什么疯?这人来了阁里半年了,一直闷闷的,也不跟人讲话,不知是什么怪胎。”
周荣也道:“二师兄,小师妹说的也是,米师弟确有些阴沉,不大招人喜欢。有几次见了我,也不打声招呼,跟个活死人似的,也该小师妹教训教训他。”
丘柏道:“我看米师弟本性不坏,就是可能有什么心事。他资质不太好,修行自然比不过我们,以后咱们迁就着点。”
周荣骂骂咧咧道:“迁就他?还没人迁就我呢。”
兰柔嘟着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咱们八个人中,我资质最差,谁能想他比我还脓包!”
等米尨平静下来,返回住处时,兰柔还在那里站着,见米尨回来,笑着喊道:“米师弟!”
米尨冷冷道:“怎么?师姊还想教训我么?”
兰柔道:“不是,米师弟你误会了,我是……”
米尨不待她说完,道:“如果不是,那就请师姊先回吧,我要休息了。”说完,扑通一声,关了门。
兰柔在门外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跺了跺脚,回转身离开。
米尨盘膝坐于卧榻之上,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随即专心修炼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米尨才慢慢醒来,修为仍然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他从胸口上拿出那个玉佩,在掌中摩挲不已,一股温凉之感从掌心里传过来。他脑海中又闪过母亲自戕那个早晨,由不得一阵难过,低声道:“爹,妈……孩儿好想你们。”迷迷蒙蒙之间,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米尨早早起来,下了火焱阁,照常往林子里砍柴。砍完柴,便盘膝修炼。不一会儿,兰柔又远远过来,道:“喂,脓包,这么勤奋么?勤奋也没用,你资质这么差,怎么都不行的!”
米尨听到是她声音,纹丝不动。
兰柔又道:“脓包,你不理我也没用的,难道不理人能修为大进么?”说完,咯咯直笑。笑了半晌,见米尨不理自己,气道:“喂,我找你有事!”
米尨睁开眼,道:“什么事?”
兰柔咕哝道:“我还以为你是死人呢!”又道:“师父让我跟你说,再过一个月,宗门五阁要进行一场大比,每阁出三名弟子,参化境一名,通脉境一名,筑基境一名,咱们阁里筑基境的只有我一个,不过我也快突破了,可能不能参加。师父让你好好修炼,为火焱阁争光。”
米尨道:“我知道了。”
兰柔又道:“你知道有什么用?你这么脓包,半年都没有破入筑基境,一月后还不是被人教训一顿?这次大比,又没有指望胜出了。去年梅师兄在通脉境时胜了一场,可不久也要突破了,与参化境的其他阁里师兄相斗,胜算估计不大。其余师兄都在通脉境,也没什么希望能赢……”啰啰嗦嗦,说了一堆。
米尨道:“师姊还有其他事么?如果没有,就请离开吧,我还要修行。”
兰柔怒道:“你……”又咕哝道:“你这人太没男儿气概,肚量怎的这么小!哼……”
便在此时,树林深处忽然涌出股股黑雾,冲天而上,非常妖异。天合山灵气充足,颇有仙林美誉,怎的会有如此奇怪的黑雾?米尨有些奇怪。
兰柔见米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笑道:“脓包,你想不想知道那黑雾是怎么回事?想知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米尨不理,索性闭了眼睛。
兰柔自己道:“那里是天合山的一个阴眼,是极为阴森的一个所在,水淼阁那边则有个阳眼,里面烈火炎炎。师父说,阴阳两极,相生相克,所以才造就天合山这么一所灵脉,因此咱们才能得到这莫大好处。”
米尨疑惑道:“是么?”
兰柔鄙夷笑道:“怎么?终于说话啦?不是不理我么?”
米尨无语。
兰柔拉住他,道:“脓包,走,咱们去看一看。师父说曾有个大魔头觊觎此阴眼,要在那里修炼,却被掌门人镇压在那里,尸骨无存了,我们去看一看。”又道:“师兄们都不跟我去,说那里太危险,不可擅入,我可不大信。”
米尨也有些好奇,倒也不推辞,跟随兰柔去了。此时他才知兰柔乃是小女儿心性,对兰柔的那一点埋怨,早抛到了九天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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