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岩大陆爪洼国境内,埠泾县城外一处旷野之中,夕阳将落,野草蔓生,五个孩子围聚在一处,中央则是一个细口花瓶。
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其中一个锦衣华服,头戴九龙戏珠镶金呢帽,笑道:“咱们四个人,挨个儿来,谁能撒尿尿进瓶中,便算他胜了,以后七日,咱们便奉他为主,事无巨细,都得听从他的号令,如何?”
女孩子听了,脸上早一片通红,骂了一句:“悖时砍脑壳儿的!这么兴师动众,我还以为什么好事!”转过身离开,走向远处去了。
一个男孩子疑惑道:“尿进这个花瓶里么?这有什么难的?”
锦衣男孩子笑道:“咱们可得提前说好,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没说明白。尿进去自然不难,但是要做到尿线笔直,径自入瓶中,分毫不溢,那可就难了!假若两个人都尿进去了,咱们大伙儿自然也是要比较一番,决出优胜者。”又问道:“哪一个先来?”
其余三个男孩子看着眼前的花瓶,瓶口约莫只有拇指粗细,都皱起眉头来,一时默不作声。
锦衣男孩子环顾一圈,笑道:“没人先来么?那好,既然我出的主意,自然是我第一个先来。”
这时,其中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孩子拦住锦衣男孩子,道:“慢着,我先来!”
原来这锦衣男孩子叫米尨,是本县一乡绅之子,家境虽不能说富甲一方,但也较为丰裕,平日斗草观花,不干正事。其余三个男孩子,都是友邻,自小儿与米尨一块儿玩到大,身材壮实的叫牛蛙,另两个一个叫陈渊,一个叫郞鑫。女孩子则是本县另一乡绅之女,叫莫蕾,还未落地时,便和米尨指腹为婚了。
当下牛蛙解开裤子,往花瓶里尿去。尿线飘忽,倒有一大半儿都溢出来了。牛蛙不禁摇摇头。
米尨哈哈大笑道:“看我的!”
米尨解开裤子,只见尿液一丝丝涌出来,笔直落入瓶嘴之中,半晌才尽,竟然真的丝毫未溢。
牛蛙大为叹服。
米尨笑道:“服了吧?要做到我这样,那得对奇经八脉控制地极为细腻才行,也就是我骨骼清奇,得以略习修行之法,否则焉能如此?”
郞鑫嗤笑道:“胡吹法螺!你什么时候又能修行了?谁都知道,整个埠泾县城,只有问道门的人才能修行,我二叔就在那里扫地种花,也没听说你能修行?能修行的人,整个埠泾县城恐怕都没有几个,你吹什么大气!”
米尨大为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祖上也是修行一脉,曾经威震整个旭岩大陆,只是后来血脉干枯,后继无人,才经商为业,否则我怎能如此?”又道:“郞鑫,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不服气,只管来试……”其实米尨哪里懂修行了?他祖上曾威震一方倒是不假,但到他父亲这里,早就无法修行,何况是他自己?
郞鑫半信半疑,但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比不过米尨,咕哝了两句,没有再试。陈渊也自认弗如,坦然认输。
米尨意气风发,道:“既然我赢了,那你们以后七天可都得听我的吩咐。”心底暗暗盘算一会儿该指挥他们干什么呢?半晌,才道:“听说隔壁王家的小妮子体质不俗,上次问道门选拔弟子,把她招了进去;又说她长得很漂亮,我有点儿不信,咱们一会儿爬上王家墙头去看一看。”
陈渊道:“王家的人横凶霸道,咱们过去偷看,要是被人发现了,又得被揍个半死,依我说,还是不去的好。正好天也晚了,咱们散了吧。”
牛蛙郞鑫点头同意。
米尨道:“怎么?你们要抗命么?才刚说下的誓言,都是放屁不成?”
三人无法,只得逶迤随在米尨身后,往县城王家府邸进发。莫蕾虽然不情愿,但她素来不肯违逆米尨的意思,只好嘟着嘴跟着四人。
还未到王家,米尨远远地看见一辆青篷马车停在王家门口,不多时,一群仆妇拥一素衣少女登上了马车。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与米尨相仿,明眸皓齿,身材袅娜,直似仙女下凡。米尨惊为天人,愣在原地。
莫蕾见他这副模样,恶狠狠踩了米尨的左脚。米尨啊哟一声,惊醒过来,怒道:“小蕾,你干什么?”
莫蕾道:“没干什么,高兴!”
正说着,那青篷马车缓缓驰来,微风掀动车帘,依稀可见少女侧颜。
米尨意乱情迷,不禁随口吟道:“春风如解意,为人吹落美人衣!”
牛蛙陈渊郞鑫三人听毕哈哈大笑,都道:“好诗,好诗!老实说,我们刚才输的还不服气,就凭这句诗,我们服了你了!”
米尨也乐了,抱拳笑道:“惭愧,惭愧!”
正大笑间,马车停下,少女揭开车帘,瞟了米尨一眼,喊道:“来旺儿……”
一个中年人躬身上来,道:“小姐,什么事?”
少女道:“打!”随即合上车帘。
来旺一个示意,几个精壮小厮便走上来。
五人见大事不妙,撒腿便跑。然而莫蕾毕竟是女孩子,跑不快,渐渐被人追上。米尨不肯丢下她,只得咬咬牙返回来,叫道:“来旺儿,你可看清楚了,我是米尨,你敢打我么?我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爹非得跟王家闹个没完!到时候你拿什么交差?”
来旺冷笑道:“米尨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见过。我家小姐进了问道门,还管你什么米不米的!你这个纨绔子弟,也该有人教训教训你了!”说完,几个人围上来,将米尨一顿臭打。
慌乱中,米尨抱住莫蕾,藏在身下,将所有拳脚都接了过去,痛得嗷嗷直叫。
约莫盏茶时分,来旺道:“好了,别打死了,打死了可也真不行……”说着,一脚踩在米尨脸上,道:“你说你活在世上有个屁用?米家生了你这个败家子,也是倒足了八辈子霉!”一口浓痰,吐在米尨脸上。
其余人哈哈大笑,都道:“我要是米守道,有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逆子,非得气死不可!待咱们大小姐在问道门站住脚,非得把米家这个字号在埠泾县消除不可!”
米尨大怒,使劲儿挣扎。来旺等人又是一顿乱揍,耀武扬威离开了。
米尨爬起来,恨恨骂道:“操他妈的!老子哪天非得把王家的妞儿折辱一番,否则难平我这口恶气!”
莫蕾用衣袖帮米尨擦拭嘴角血渍,眼泪婆娑道:“尨大哥,你可都改了吧!”
米尨道:“你女孩子家家,懂什么?别理会这些。”又问道:“你没受伤吧?”
莫蕾眼泪不止,摇了摇头。
米尨素来心宽,骂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并不耿耿于怀,心想:牛蛙陈渊郞鑫这几个犊子,也忒不讲义气了!明天得好好调教他们一顿。
他将莫蕾送回家,便一个儿回到米家府邸。
此时已近黄昏,米家门前放了两张板凳,各有两名壮汉坐于其上,见米尨鼻青脸肿回来,道:“少爷,谁又欺负你了?跟我们说,我们去替你找回场子!”
米尨道:“没人欺负我,我自个儿摔倒了跌的。”他虽然不务正业,但本性并不呆蠢,知道事体轻重,不愿惹是生非。本来王米两家势力就在伯仲之间,谁也压不过谁,更何况这次王家的小妮子进了问道门?
待米尨走进大门,看门的四个壮汉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心道:又不知做什么坏事被人揍了,真是天亡米家。
米尨走到客厅,他父亲米守道正坐在竹椅上,和他母亲木慈商量事情,见他鼻青目肿的回来,怒气陡生,道:“你又哪儿鬼混去了?”
米尨道:“哪儿是鬼混?我去学经济学问去了。我想着以后老爹你春秋渐高,不理俗务,米家还不得我支撑起来?不学这些怎么能行。”
米守道道:“所以学个鼻青脸肿回来?”
米尨道:“天黑了,一不小心跌倒了。”
米守道冷笑两声,仰天叹道:“想我米守道一生兢兢业业,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孽畜!”
若是往日,米守道见到米尨这副模样,早就勃然而起,大加惩戒了,此时竟如此平静,倒大出米尨意料之外。他胆子不禁大了起来,道:“老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有我这样聪明伶俐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常教导我,人生需得顺势而行,贵在适意而已,咱家吃穿不愁,何必每日过度操劳,以致中心不欢?我这正是恪守你的教诲而已。”
米守道气不打一处来,便要动手。木慈拦住他,温言对米尨道:“尨儿,你老实交代,又干什么去了?”
米尨道:“妈,真没干什么,就是跌倒了。”
木慈抚了抚米尨脸颊,道:“不管你是真跌倒假跌倒,我也不管你,只是你应该干点正事才是。你也大了,尽是这么着,以后怎么办呢?”
米尨道:“妈,你多虑了,依咱家的底子,一辈子吃穿不尽,再一个,我怎么没干正事?前些日子,我不是随陵叔查看咱们的田地了么?”
木慈道:“好了,尨儿,你回房间去吧,擦些跌打药,别溃烂了。”
米尨答应一声,松了口气,乐滋滋返回房间,心想总算母亲在,否则又得挨父亲揍。
米尨走后,米守道摇摇头,道:“阿慈,尨儿变成今天这样,你可知为什么?”
木慈道:“你又要怪我宠溺他。可你也不想想,我以前是这样的么?龙儿在时,哪时犯错,我不是疾言厉色,痛加责罚?可后来怎样呢?龙儿因体弱不禁,活活被我们教导死了!好容易才有了尨儿,你要我怎么样呢。”
米守道长叹一声,久久不语,半晌才道:“这次王家跟问道门攀上关系,只怕不日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木慈忙道:“出什么事了么?”
米守道道:“暂时还没有迹象,可也是迟早的事。王米两家这些年积怨已深,王家得了势,怎肯容忍我们这个眼中钉?”
木慈道:“哼,大不了再像以前那样,大打一顿,又怕什么来?”
米守道道:“当时可没有修士出场,你难道不知道修士的实力么?现在王家有了问道门这个大靠山,还能将我们小小的米家放在心上?”
木慈想起昔日曾见修士空中纵横厮杀场面,不禁胆寒,道:“那怎么办?”
米守道思忖半晌,眼中寒光闪烁,道:“能怎么办?兵来将挡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王行远真想吃掉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总得折断他几颗狗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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