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雷火行院二人组的战斗,终归是胜利了。
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笑痴儿一跃成为负伤最重的那位,紧随其后的是无言与凌迟,宫乐儿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但她却很烦恼,前所未有的烦恼。因为连带着还未痊愈的唐元清在内,她要一次性照看四员伤号。再加上笑痴儿“家里”的条件也是有目共睹的艰苦,这几天,她忙里忙外,烧水做饭,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人是自己!
好在凌迟带来的药丸效果惊人,不到十天,连最惨的笑痴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家伙似乎自愈能力异于常人,都是半身躺进棺材的人了,在无言下床不到半日,他也强行下床走动了。这让唐元清对他再度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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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迎着灿烂的朝阳,几个人站在简陋的草棚前,神情郑重。
“就这破草棚,也值得你心痛的?”宫乐儿点燃了一支火把,递给笑痴儿。
“你懂什么?”笑痴儿拿着火把,火光映照着那张黯然的脸,“自打记事起,我就跟老爹住在这里,这里再破,是我的家!”
“也许你父亲也期盼着有一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追寻自己的道。”唐元清安慰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万象行院的每一个人都从不同的地方来,为了寻找各自的‘道’而聚在一起。那里,将是你的新家。”
“要不别烧了吧?怪可惜的。”凌迟打趣道,“以后混不好,还能回来养老。这里依山傍水的,又远离人烟,是个好地儿!”
几个人都哄笑一团,只有无言依旧一言不发。
“死鬼老爹说过:看准了道路,就要勇往直前,决不能退缩,因为。。”笑痴儿甫一撒手,火把在空中飞舞。“出发了就不会又退路!”
火光乍起。熊熊烈焰在平原上肆意狂舞,猛烈而充满热血。接下来的道路,也应如此!
他转过身,任身后火焰狂舞,将这陪伴自己十几年的草棚焚烧殆尽。
再见了,故乡!
再见了,死鬼老爹!
“离开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笑痴儿看着不远处的无名小村,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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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依旧萧条,围起的栅栏是为了防野兽的,但野兽并不常来光顾,故而破了几个大洞也没人修补;还有那一座座宝塔行的草垛子,笑痴儿曾在里面藏过偷来的食物,当然,他被追赶得不敢回家时也钻进去过;还有那一片水坑,走夜路的时候常常不小心踩空摔跤。。
“不进去么?”唐元清问道。
“等一下我。”笑痴儿并未回答他,也没有进村。他跑到远处抱来许多粗树枝,小心翼翼的将栅栏补好。然后又从草垛上抽出一把干草,将水坑填平。
做完这些,他拍拍身上的泥,望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发呆。
“不用进去了,他们应该也不想再见到我吧?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可说不定喽!”唐元清张开感知网,故作神秘的笑了。
一位大娘从村口经过,看见笑痴儿后惊慌失措:“笑痴儿?天啦!笑痴儿回村子啦!笑痴儿来偷粮啦”
她一面大叫着一面失魂落魄的冲进村子里,连挂在手上的菜篮子掉在地上也恍然不知。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恍若千军万马来袭。。很快,大量的村民举着扒犁锄头涌出村口。人声鼎沸,如同山呼海啸:“滚出去,笑痴儿!”
“别让俺们再瞧见你!”
“别来祸害乡里了!”
“。。”
笑痴儿看着越来越浩大的人群,心头苦涩。
果然,这个地方还是容不下我。。
今天的局面,不是我早该预见的么。。
“我们走吧。”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哽咽发抖。
“别急。”唐元清托着他的背,缓和道:“总归要做个了结,以免日后后悔。”
闻言,笑痴儿沉默了,终于下了决定!
他抬起头,正视群情激奋的村民,突然两腿一弯,跪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我——笑——痴——儿——对——不——住——大——伙!”
他一字一句的喊着,终于,鼎沸的人声熄灭,渐渐安静下来,听着他说话。
“我笑痴儿这些年来,做过许多对不起大伙的事情,村长家的鸡,是我偷的。。王姨家的咸菜坛子,是我偷咸菜的时候不小心打碎的。。刘大哥家晾在院子里的衣裳,我给垫在自家的草席子地下了,只为了睡得暖和。。还有朱屠夫,打碎了你的‘涧里香’真的很对不住。。这些年,我祸害大伙了!”
“但是。。”他抹掉满脸的泪水,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伙应该高兴,因为我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大家愿不愿意见到我,我是来告别的,感谢有大家,我笑痴儿才能活到今天。”
“小瘪三,赶紧走!再别回来了!”朱屠夫站在最前头,大叫着将手中的家伙砸了过来。
笑痴儿并不躲,直到那东西砸到怀里才发现,那是一个包袱。他接过来,捏了捏,里面好像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还有一个貌似是酒坛子。
“这里不欢迎你,再也别回来了!”朱大昌也学着他爹的样子扔来一个十分小的包袱。
笑痴儿伸手接住,居然是满满的一袋子铜钱,就手感来看好像还有几块碎银子。。
“滚出去!不准再回来了!快走。。”紧接着,叫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包裹朝他砸了过来,让他应接不暇。
。。这是村长家的鸡蛋。。这是王姨腌的咸菜。。这是刘大哥媳妇儿亲手缝的衣服。。每一个包裹,他只要一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
“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吧,笑痴儿!去你该去的地方!”这个声音是年迈的村长,那鸭公嗓子他可不会记错。如今,这嗓子他再也听不见了。
“笑痴儿,去你该去的地方!”
——最后的那一嗓子,如此凄厉与高昂!
“走!咱们要逃喽!”笑痴儿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振臂高呼。
随后,领着几人疯狂的奔跑在平原上。身后,那帮子村民凶猛的追赶着。人在骂狗在吠!
不争气的,笑痴儿又泪流满面了,但这一次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实,这一次的幸福,比吃了一大碗红烧肉还要更深沉。
风在呼啸。
笑痴儿在逃跑。
一切都没有变,这个村子还是那么热闹。
也许他离开后,这里会宁静一些吧。谁知道呢?就现在,就这一刻,这种感觉永远无法忘怀!
再见了,那一段糟糕透顶的人生。。
再见了,那籍籍无名的村落。。
再见了,那山。。
那人。。
那狗。。
“等一下,为什么我们也要跟着逃跑啊?”宫乐儿突然发问。
“管他呢?气氛正佳啊!”凌迟肆无忌惮的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
笑声,在山谷里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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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火行院。
偌大的大堂里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些**残肢,氛围阴沉诡异。
虎皮椅子上的魁梧大汉面色阴沉,坐在下面的几十个人也不敢出声,生怕触了霉头。魁梧大汉留着一脸火红的大胡子,与同样火红的头发连成一片,头角峥嵘,不怒自威,像一头蛰伏爪牙的雄狮。正是雷火行院老大雷厉。
“只找到了这些?”雷厉发问道,无人敢应答。“三个人去对付一个瞎子,居然全都死了,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良久,终于有一个头裹着厚厚的白巾戴着鹰状耳坠的青年站了出来,施礼道:“雷老大,我们按照吉安算出的路线,找到一个无名小村,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掩埋的手法相当粗糙,不像是老手。。卯风的尸体是在附近的山里发现的,埋都没有埋。最惨的是关山钺,那家伙被人斩断了手脚脑袋,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很好。。”雷厉怒不可遏,手中把玩的三颗铁球被捏得粉粹。“曝尸荒野,死无全尸,这就是我雷火行院所谓的精英?那个瞎子呢?死了没?”
“没找到其他尸体。。”白巾青年犹豫道。
大汉冷笑道:“也就是还活得好好的咯?”
“属下认为没找到尸体不一定就表示还活着。”
“既然死了,那尸体呢?人间蒸发了?我可不记得雷火行院有谁的通术能让对手连尸体都不留下,你沙摩罗能行吗?”
“是属下失言了。”白巾青年老老实实应道。
“雷老大,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又一人出列。那人戴着半截铁面具遮住口鼻,冷冽的眉心,纹着一圈圈的靶心图案。
“额,射工,你有什么见解?”雷厉随意道,并不觉得此人能说出多高明的话来。
“关山钺三人这次失利是他们个人无能,与我们雷火行院的整体战力无关。”被称为射工的青年道:“属下认为万象行院人丁稀少,实力薄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雷火行院若论战力,当在他们的十倍之上,倒不如全员大举进攻,踏平大象峰,据为己用。。”
“屁话!”果然,话还没说完,雷厉已打断他。“谁不知道大象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们龟缩着不出来,我们怎么打?要是大象峰这么容易攻上去,我们千辛万苦的夺过来有何意义?还有那四个老不死的,让你去打,你有胜算吗?”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冲一旁秀才打扮的青年问道:“吉安,你可算出什么来?”
那秀才面色白净,倒有几分俊秀,只是一对眉毛要长出常人很多,从脸颊两侧直直戳出来,颇显滑稽。他款款有礼道:“雷老大,小生的‘一叶知秋报通术’只能根据已有条件来推演出一些事态发展来,就像这一次,万象行院招生的八条路线,在下不才,也就推算出唐瞎子这一条。事已至此,非在下本意。”
“你算出的路线不假,无过有功。”雷厉正色道:“只是这帮人平日里自大惯了,准是犯了轻敌大忌。不知当下先生还能算出什么来。”
“有些事情,在下并不需要动用通术就可算出!”
“额!”雷厉顿时来了兴趣,侧耳倾听。“先生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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