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我拍拍手,四五名死犯一惊回头,四五支枪已对准我,只有在最前和最后的牛三秃老二头也不回。
“老大,您醒了?”秃老二平静地问。
“紧张什么?各负其责!”牛三厉喝。
死犯立时将枪口对准外面。
我这才注意到,还有几人以枪牢牢指着被捆绑并口里塞着东西的人质。
此刻,人质们的神情都很复杂,那是恐惧紧张希望愤恨等许许多多名词交融后的复杂表情。
这很正常。
他们平时一贯嚷嚷着要善待这个善待那个,可能从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还会有人一点也不善待他们吧?
善待?
呵呵。
“谁是最重要的?”我淡淡问。
死犯们集体呆滞,然后,一名瘦子,曾挨我一耳光那个,立刻一伸手,将一名人质口中布团拉出,“你!名字!职务!工作!年龄!性别,”忽然停口。很尴尬——这是被盘问习惯了,盘问别人时,也习惯性的采纳了盘问口吻。
那人质四十多岁,长相严肃而刻板,口中布团被取出大口喘息几下立刻语不成句叫着:“别别别别杀我!我我我是职员不是议员……”
“谁是议员?”
人质的眼光不由自主扫向另一边。
出人意料,议员竟非我用来威胁薛头儿,并成功要到我想要东西的那位仁兄。
不过这也正常,我早就意识到那位仁兄只是有着庞大背景的某二代,唯其如此,方会那般反常。
否则,身为议员胆敢在威胁下当众说了些不合适的话,今后还有前途?
对议员这种奇怪的生物,只有政治生命才是生命。
议员出人意料,年龄看上去最轻,大概还不到三十五岁,相貌也没任何出奇,惟独眼中的恐惧色彩似乎最少。
瘦子麻利地把布团又塞进那答话——只是一个眼色而已——的人质嘴里,又一把拉出议员嘴里的布团。
“你!”他瞪起眼睛,你别说他一瞪眼睛还有那么点意思,有点吓人,“快说!”他恶狠狠叫。
“善待检查团的团长,本次目的在于检查卫生。我们认为,哪怕剥夺了所有政治权利的死犯,依然是人,应该享受到身为人类所应该享受到的最基本健康权和环境卫生权。我同时是午城卫生局现任局长,本次善待检查由我发起,我将竞选翼京的卫生厅厅长,最终目标是进入都市全球联盟卫生部,我的从政宣言是……”
议员声音洪亮的回答着,一表正气,看来一点也没被吓倒。
“骗鬼!”
“啪!”瘦子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议员脸上。终止了这位议员即便当今情况下还要演讲并扩大自身影响力的唯有议员们才会具备的奇葩属性之理念宣传。
你宣传再好,我们又没法给你投票,真真吃错药。
议员歪歪脸,一缕血迹从嘴角渗出。
但他依然冷淡地看着瘦子,声音依然很洪亮:“对不起,我们的确是为了善待你们而来。由我所牵头组织的善待检查团,要确保卫生和健康覆盖于所有角落。”
真有意思啊。那么……我们也就善待你吧。
我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半闭上眼。
“你们已无路可去,”议员说。
从他轻松的口吻里能听出他仿佛正在微笑,“回头吧,这是一条不归路。”
“老大!”牛三喊。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偏头。
车外,已有几个罐头走过来,个个钢盔,防弹衣外还罩了半身合金甲,他们脸上也都有防护罩,那玩意儿不管是高强度玻璃又或塑胶,都能防弹。
我盯着蠢蠢欲动的牛三,盯一眼,闭上我的眼。
牛三笑:“哦,你老兄意思是说,大家已经玩儿完了?没救了?呵呵……”笑声中突然破口大骂,“****女马你以为你是谁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你老婆离了你就没人日了你孩子离了你就没人养了卫生局离了你天底下就一团脏了……”
“砰!”车窗玻璃碎了,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正看到那议员被牛三拎起来撞出车窗,此时,议员的身体从车窗里出去,半身向外。车内只留小半截后腿下意识踢腾。
然后,牛三凶神恶煞盯着纷纷驻足的罐头,冷冷的盯着,又把手一抬一送。
“扑通!”,议员被牛三扔出去。
“砰!”
血迹脑浆四散,牛三吹吹枪口:“杂碎们,把路让开;别惹老子!”
所有的人质都被强行拎起,每个人质的太阳穴都顶着枪。
罐头们立刻驻足,举双手呈投降态,一步步小心翼翼后退,生怕某一举动出错,再度引发死犯的暴怒。
然后,就是没营养的对峙。
高音喇叭和车里的大嗓门在对峙,车里牛三和秃老二各施手段盘问人质。
奇怪的是这些人的确是检查卫生的卫生检查团,而且还是最近兴起的覆盖面达到全球所有监狱的大检查,这只是其中一支,检查的内容分别就卫生环境死犯的伙食营养,牢狱对死犯的人权等等……
真他女马奇怪。既然你们不从法律上终结死刑,对于死犯,善待?真真吃饱撑了……嗯,善待这种检查团的成员们,本身就各个都是吃饱撑了的奇葩,可以理解。
就官职而言刚才被牛三宰掉的那个梁议员梁局,的确是这些人力官职最大的;从争相提供的背景而言,还真是那个最没用的废物更厉害点,有个亲叔是翼京的什么议员,似乎很有威望——不过我们还真没听说这个人。
对于我们这类人,你说谁是议员谁在竞选,谁打算拿出什么样的执政理念,不如告诉我们说,这个城市谁最有钱,身边保镖多不多,需要保镖还是什么情况下能把那些保镖迅速解决掉……就这种角度而言,我跟其他死犯以前并不一路,他们在想方设法解决掉我们这样的人,我得时时刻刻为我的老板负责,通过各种渠道买到各种各样蛛丝马迹以便提前解除潜在威胁……看,扯远了。
现存十个人除了公认的那位废物属于背景最庞大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声称,自己是什么什么议员的什么什么副手的副手下面的什么什么,总之,别看仅仅只是“善待斗士”之一员,无论影响力还是各种什么什么力都比那死掉的议员重要多了……
这话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没有错,就像我们敢于把议员干掉先行立威一样,现在这个社会,是个舆情的社会。
搁很多年前官本位,只要手里有那个官位最高的,其他人全杀掉也没关系。现在则不然,假设敢把其他人先干掉只留那议员,议员的生命在于政治,他会毫不犹豫和我们一起死,那时候他不想死,舆情的呼声,也足以让枪雨把我们和议员一同埋葬。
但是,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我睁眼。
*********
车外的罐头和我们仍在磨时间,他们不敢进,我们也走不了。
车里十个人质的身份背景已经基本清楚,应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但有一条很重要:人质中必有他们顾忌的人,而如果我们错杀,下一步就是我们的死期;但若我们不再杀人,他们肯定还要磨下去。
这真让人头疼!
“老大……”秃老二忧心重重贴着我的耳朵,“——他们下一步可能要用催泪弹。”
“干!”我一咬牙,发布最后指令:“把没用的干掉,剩下就是有用的!——随便挑!现在只能赌!”
秃老二看看我,皮笑肉不笑点点头,牛三冷冷一笑,扬手打个响指。
我们的意见,是统一的。
“——你们听着!3分钟时间让开路!三分钟后还不让路就再宰一个!”大嗓门一齐叫喊。车里人质们个个瞪大了惊恐的眼。
人质的嘴已经都被堵上,我看着车外,冷冷地等待第三分钟到来。
司机开始轰油门,秃老二阴阴地低声道:“兄弟们,再杀一个还没让路,大家伙就坐下吧,——动手时老大一声命令,一起开枪。”
车内轰然叫好,被逼到这一步,死犯们都豁出去。
天色更加阴暗。
车外的小雨密了些,风大了些,车内的温度低了些。
人质们眼中恐惧了些。
三分钟很快过去。
就在我们失去耐性,几乎要再杀一个,那辆挡路推土机发出点火声,在推土机后面的警车也纷纷倒车,让到道路左边。
身后,一辆警车呜呜叫着,到大客车旁边停下。
车内探出一个大喇叭,“郭宏!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是一条不归路!立刻下车!立刻下车!郭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下车!立刻下车!”
最后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草他老婆的我郭宏现在要能下车,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事儿?
大客车在轰鸣声中启动。
我冲秃老二使个眼色。秃老二皮笑肉不笑点点头,顺手一枪。
“砰!”高音喇叭哑了。大客车也冲上最高点,而后大轰油门,义无返顾的,沿了这条路向下冲。
奇怪的是,那些曾挡在前面的警车却没再度追来,仿佛一旦我们冲过了这“关口”,就不会再阻拦。
车内死犯都发出欢呼的声音。
人质的表情更绝望。
我重新闭上眼。
睡意全然消失,我必须考虑下一步。
哪怕远远咬着不放,大客车燃油耗尽,我们也不可能幻想他们再送油来。
只要被迫离开抛锚着的大客车,就会进入狙击手逐个点名的最后时光。
突然,那废物人质歇斯底里挣扎起来,所有人质脸上,也都充满不可思议的恐惧并竭力挣扎着。
他们都有话说。
我睁眼。牛三秃老二看着我。我们对视。牛三挥手,瘦子拉开那废物人质口中的堵布。废物人质呼呼喘息:“姐!姐悲!裹……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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