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国家机密?!”
我都囔着,甩甩头,一挺身,坐起来。
妈蛋。
好象有啥不对。
搔搔头,奇怪好一会儿,却怎也想不起来,睡觉前发生的事情。
做了个梦?
可我究竟做了什么梦?怎么神神经经冒出一句“有关国家机密”来?
国家?
当今全球哪里还有国家一说?
国家这个名词,早就被淘汰多年了。
我甩甩头,头很疼,口干而苦。
我伸个懒腰,穿衣下床,呆住——我在家里?
身上有些冷,头皮不知怎么开始麻。仿佛,有些什么令人心惊的事情发生过……等等。
我记得,自己做过一个梦,可是又好象不太象梦……好象是,我去了午城,然后在午城的V区快捕房遇到个石头押司,我还画了妆。
再下来……恩,记不清了。
我的身体有些颤栗。
我听到自己牙关打架的声音。
我是不是在恐惧?
可我为什么会恐惧?
我在恐惧什么?
我竟然会莫名的害怕?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恐惧?为什么害怕?
我心烦地来回走两步,走到窗前,无意识一把拉开窗帘,这才感觉好受些。
刺眼的光线映入。
我眯着眼睛呆了有那么一两秒钟,这才意识到,居然已经是正午时分。
哦,陶涛恐怕饿了吧。
我想着,走出卧室,先去洗脸刷牙。等我用毛巾把脸擦净时,我的眼睛落到舆洗镜上。
我看到了一张,颇显憔悴的面容。
不但憔悴,还显得很是怪异。
嗯,眼窝这里的妆还没擦干净,我又用毛巾仔细的擦了擦……等等!我洗脸之前,究竟什么样子?是我平时样子,还是我特意化妆后的样子?
这里面哪里不对劲儿?让我想想,虽然我会化妆,化妆的技术很高明,但一向以来,我都罕有特意化妆的时候……不,梦里!梦里我化了妆?
我盯着镜中自己仿佛非常疲惫的神态看了很久,偏偏头,直至偏到能斜眼瞅到的耳朵后,盯着……
我又糊涂了。
我化妆的时候,或者说作为我们这一行的人,在不得不化妆的时候,哪怕化妆的材料再简单,时间再紧迫,我们也会特意在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相对隐秘所在,弄些标记。
这,却绝非别人一眼能看到,绝非别人给你洗妆时能够轻松找到。
那么也许……我喝多了?然后我自己想化妆,又给自己洗了妆?
头晕的厉害,我软弱无力转过身,脚下踏着棉花堆般虚脱感。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厨房,我找到两包方便面。
煮面的时候,神智渐渐恢复。我望着嘟嘟冒泡的水,那种惊心动魄似是察觉正有危险逼来的怪异感,再次浮现。
女马的,邪门,究竟怎么了?不会是那帮混混还有漏网之鱼,又来追杀我?
我心情越来越不安,终于再忍耐不住,拔腿冲到卧室内,犹豫一下,把床掀翻,从床底暗格中取出一只小皮箱。
就在这时,由远而近响起警笛蜂鸣声。
我迅速拉上窗帘。
顺窗帘缝隙,可以看到一里以外正有一队警车呼啸而来。
警笛声仿佛厉鬼尖叫。
我在呆了只有一秒之后,已断定确定并且一万个肯定,警车是冲我这幢楼而来。
没任何犹豫,我拎着皮箱,迅速奔到厨房,关上火,把煮好的面取下来,奔到卫生间,一古脑倒入抽水马桶中,放水。然后迅速奔回厨房,把锅扔进水池,扭开水龙头冲洗,再接一盆水泼在燃气罩上,打开抽油烟机,接着奔回卧室,把毛巾被扔地上,想想,又取一条叠好的毛巾被放床上,把刚盖过的毛巾被扔卫生间浴池——浴池内有一池冷水,倒不必我再废事。我又迅速奔到厨房,拿毛巾把水渍抹干,用手试试,燃气罩已凉,便放心地把毛巾扔水池里,关上水龙头。
警笛声已在楼下。
我三步并做两步,打开房门,关上,向顶楼奔。
我住三楼,顶楼是六楼。我打开门,进房,锁好门,站门边侧耳聆听一秒,这才向内奔。
房里很静。大约陶涛已熟睡?
我犹豫一下,先奔到厨房,进小阳台,顺百叶窗向外望,警车已一辆接一辆冲到,粗略一数只怕不下十辆。
远处,仍有警车开来,看来已包围这幢楼。
如果的确是在抓我或是抓陶涛,顺利逃走的希望,只能企求神灵保佑了。
但,如果是在抓陶涛,他们怎么知道陶涛下落的?
如果是在抓我,又为什么抓?
如果单只一个飘唱,值得动那么大干戈?从记得和石头石押司在一块化妆到从床上醒来这一段空白期,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轻轻退回,轻轻走进厅中,开灯。
那种毛骨悚然的可怖感,再次浮现。
我定定神,一时还想不出应对之策,下意识摸出烟,刚想点燃,将要进行的动作,不由自主僵在那里。
房中,有股淡淡的怪味——但,那是什么味?
忽然我心神一凛,两步冲到内屋门前,扭开门,同时轻呼着,并做好防范姿态:“陶涛!陶涛!——是我!”
我不能不小心。
如果陶涛突然发作,向我劈一刀,我也受不了。
这同时我已顺手打开灯,而我的目光,也随之僵呆。
有那么一刻,我的思维为之凝固,我的一切知觉都僵化。我从来不敢相信,我会看到这样一幅场面。
屋里没有陶涛。
一个赤果的女人,被大字型绑床上,一片血肉模糊,洁白的床单上凝固着一滩滩血迹,她腹部已被剥开,腹内器官被扯出来,她胸部却似有意被擦拭干净,而她头颅却已被分离了躯体,长发挽成活扣,十分艺术地悬在迎面墙上,僵化的面容,显得无比震惊恐惧,以及凄惨。
可那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眼认出她是谁。
我曾经就要认真地谈到婚嫁,三年来和我保持关系最久分分合合次数最多,床畔合作最不愉快生活照料最贴心唯一长久知道我行踪有我每套住所钥匙的,我的女人。
曾经以为,应该是,直到如今也没有找到替代的,我的最爱。
我的女人。
我的爱。
可是……
可是陶涛……
陶涛!
有那么一刻,我的思维为之停顿,我的世界为之消失,我的生命为之不复存在,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眼前一切对我而言意味什么,不知道一切已经知道的事实。
我不知道。
我连有人敲门还是撞门连哪些人进来怎么进来说了些什么我是怎样被击倒被戴上铐都不知道。
直至隔着囚车的玻璃窗我忽然看到另一辆警车里傻呵呵坐着的陶涛,我的一切,才重新恢复。
“陶——涛——”
我声嘶力竭叫着,一切都清醒,我困兽般极尽全力向他扑去,但我被紧紧束缚,我的头撞在车窗玻璃上。
玻璃砰然而碎,我的头伸出去,血从脸颊上冒出,我瞪大双眼瞪着陶涛。
“杀人……杀人了……”我看到对面警车里陶涛惊恐的眼睛,我听到陶涛歇斯底里的哭喊。
我的后脑被重重一击。
是的。我错了。我的确不该,把一个危险的疯子留到家里,再让一个我信得过的天生善良却偏偏十分愚蠢的女人,替我照看几天。
是我杀了我的女人,是我盲目的愚蠢行经,害了她……
是的,我错误到了白痴也不如境地——但是陶涛,你真不该……你不该具备这样丑恶行径的!
我的朋友。
你们同样是我生命中一部分,所以我的朋友,我必须为世人负责,我不能让你再在精神病院度过一生,我只能也必须,杀了你。
陶涛。
那已是你,唯一的路了。
那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
半个月后,我被送上法庭。
在我的小皮箱里,有着七十万现金,有着一柄精致的手枪和五十发子弹,有着三柄锋利的匕首,也有着十七个不同化名银行存折,六张信用卡,此外还有,一瓶巨毒药品和注射器。
没人问我钱从哪里来。像我这种保镖职业,即便账户财产远远高于交税额,那也只是大额财产不明来源而已。公众只关心我的枪械匕首毒药。
我不用回答,也无须回答。
我不关心自己的罪名,我唯一想搞明白的是,其中一柄匕首上,为何会有凝固的血迹。
——日常所行所到,大咧咧拎在手里的标志性藤条箱,满满的30万现钞,已经足够让人相信,我除了这些钱,再没有第二只放钱的箱子。因此,除我自己,理论上,没人知道我拥有这些凶器,更不会知道皮箱的藏处。
——而捕快,也有捕快们的职业准则。除了事先弄手脚,抓获我的时间段里,没有谁敢再玩儿手脚。
——至于那些有可能会追杀我的混混们,混混有混混的处世之道,他们崇尚于直接灭掉目标,他们懒得玩儿这种高智商游戏。
疑问至此,就变成一个死结。
在法庭上,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但证据确凿,快捕房认定了是我杀了我的女人,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作案的见证人报案人,竟然是,只会叫嚷着“杀人了”的陶涛。
可怕的是,他们提供了在我醒来之前就已有之的,陶涛的打电话报案相关证据。更可怕的是,这次人们似乎终于找到陶涛行迹诡秘的真正原因……这个疯子,在警车到了楼下,他是从六楼的楼顶跳下去却竟丝毫无伤的,而且,他还能蜘蛛般空手抓了墙壁,在十几秒时间就从一楼直接爬到六楼的楼顶。
但是这个,只属于潜力爆发型相对变异,不属于,见鬼般的,诡异。
法庭第三天,对我进行了宣判。
我的生命只能再延长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将被送上电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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