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狗仔的婚事且不说春娃的家人得知他为国光荣后如何悲痛,只说方雪梅来到山村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由于山村平时少有陌生人来,一旦有陌生人来到这里,山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好奇。听说来了一个标致有情有义的女子,姑娘婆媳们借故来到小翠家,关心地问这问那。来的女人中要算狗仔的娘对方雪梅最热情。当她知道方雪梅的身世后,特意把媒婆李大妈请到家里。李大妈是这一带有名的媒婆,能说会道,经她牵线成的婚姻不少。“狗仔他娘,请我老婆子来,又是为了狗仔的婚事吧。我眼下没有合适的姑娘说给你家狗仔,你们是不是相中哪家姑娘了。”媒婆李大妈道。“他大妈,为了狗仔的婚事您没少操心。”狗仔娘道;“你是知道的,先前狗仔说的那个姑娘,因为狗仔从部队回来缺了一只脚,人家不愿意了。后来请你帮忙说的也没成。”“狗仔这娃我看着长大的,踏实可靠对人好,只是缺了一只脚,”李大妈叹道“这事还真有点难办。”“你看和他一起长大的娃都成家了,他八字没有一撇,我和他爹都焦心。”狗仔娘道。“光着急没有用,这娃的婚姻没有动。”李大妈宽慰道。“愿老天爷保佑他,早一天娶个好媳妇。”狗仔娘道。“是啊,娃的婚事要抓紧才是,大了就没有合适的姑娘了。”李大妈问狗仔娘道;“你找我来究竟是为啥事?”“小翠家来了一个湖南女子,你见过没有?”狗仔娘道。“这女子还长得水灵标致。”李大妈叹道;“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我寻思着过一阵子给她介绍一户人家,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在我们这里落户。你相中她了?”“我见这女子蛮不错的,不知道我家狗仔有没有这个福气。”狗仔娘道。“说给狗仔当媳妇,这怕不成。”李大妈道。“咋不成?”狗仔娘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叫方雪梅的女子结过婚生过娃?”李大妈道。“知道,我听小翠她娘说的。”狗仔娘道。“狗仔是个‘青头娃’,不怕亏了他?”李大妈道。“你看他那个样子,人家还不一定愿意。”狗仔娘道。听了狗仔娘的话,李大妈沉默少许叹道;“狗仔是一个好娃,偏偏摊上这种事情。都是小鬼子造的孽。”“要不是日本鬼子,我家狗仔也不会这个样子。”狗仔娘道。“你也不要老想着这事,想办法给他成个家就算尽到你的责任了。”李大妈安慰道;“明天我到小翠家去说说,看她啥意见。”李大妈道。“烦你费心了。”狗仔娘道。“看你说的,都乡里乡亲的客气啥。这事你问过狗仔没有?”李大妈道。“昨天晚上吃饭时,我和他爹跟他说起这事。”狗仔娘道。“他啥意见?”李大妈道。“他好歹不说话。我估计没啥意见。”狗仔娘道。“这也难怪他,前几次人家姑娘知道他脚有毛病就不愿意了,也许是灰心了才好歹不说话的。”李大妈道。“我想也是。”狗仔娘道。“这回得想个办法才行。”李大妈道。“啥办法?”狗仔娘道。“也难怪人家姑娘嫌弃狗仔的腿脚不方便,农村家里没有一个好的男劳力就很难。”李大妈道。“是啊,犁田打耙的。”狗仔娘同意道。“明天我跟那个湖南来的女子说说,如果她同意看看,我想法把她带到你家里来。你叫狗仔装一装,千万不要走动,不要露出破绽。”李大妈道。“这,不是欺骗人家吗?”狗仔娘面露难色道。“你还管那么多。”李大妈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错过这次,你家狗仔说媳妇就更难了。”见狗仔娘不说话又道;“这女子刚来不知道狗仔的情况,先瞒着她,等事情成了,生米做成熟饭了看她咋办。要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就照你说的办。”狗仔娘道。狗仔没有见过这个叫方雪梅的女子,听乡亲们说她人不但长的好,而且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为了把春娃的口信捎给小翠,从湖南大老远的来,吃了不少苦。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况且非亲非故的,可见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狗仔打心眼里喜欢。昨天他娘告诉他,想请媒婆李大妈去同这个女子说说,问他有啥意见没有,他什么也没有说。对于自己的婚事,几经相亲过后都是竹篮子提水一场空,使他心灰意冷的。娘提起这事他也不说啥,就是想让娘去安排,成了就好不成就算了。第二天狗仔娘早早地起来收拾打扫房里屋外,准备迎接方雪梅她们。不知道李大妈和方雪梅什么时候来,狗仔按照娘的吩咐,穿上从杨老师那里借来的藏蓝色长衫和黑皮鞋,把自己刻意打扮起来,这让散漫随意惯了的狗仔很不适应。虽然他不满意娘的安排,但为了不让娘生气,只好顺着娘的意。吃过午饭后,在屋外观望等候多时的狗仔娘张嚷道;“他大妈,你们来了。”屋里的狗仔听娘这么一张嚷,忙正襟危坐在火塘边的木凳上,长衫罩住他的双脚,只露出一双光亮的皮鞋头。“大妈来了。”狗仔见娘领着李大妈和一个年轻女子进屋里来,欠身招呼道。“他大妈姑娘这边坐。”狗仔娘热情地按排二人在狗仔的对面坐下。狗仔瞟一眼年轻女子,只见她乌黑的头发笼罩着一张俊俏的脸。“你们两个认识一下。”李大妈对狗仔和年轻女子道;“这位姑娘叫方雪梅,他叫狗仔。”二人相视一笑也不说话。“今天这火烧得这么旺。”李大妈打趣道。“今儿个贵人来,它敢不旺。”狗仔娘笑道。“他大叔呢?”李大妈问道。“上山砍柴去了。”狗仔娘道。“这么冷的天也不在家呆着。”李大妈道。“他爹在家闲不住。”狗仔娘道。“你家母猪这一窝下几个崽。”李大妈道“刚好一打。”狗仔娘道。“我们看看去。”李大妈说着向狗仔娘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外。屋子里的狗仔和方雪梅默默地坐在火边。狗仔两手不自然地放在腿上,低着头不说话。别看狗仔平时大大咧咧的,在女人面前就少言寡语。方雪梅两眼不时扫向狗仔,看他人长的端庄结实,有些傻乎乎的样子,心生几分喜欢。她顺手拿起一根柴棒拨弄着柴火,漫不经心地问狗仔道;“你是先生?”“不是。”狗仔经她这一问,耳根发热。“难怪我看你穿着这身衣服不自在。”方雪梅道。“我,········”狗仔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李大妈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方雪梅道。她是个结过婚跟着柳神枪见过世面的女人,说话直截了当;“她告诉你没有,我是一个结过婚生过娃的女人。”“知道。”狗仔道。“你不介意?”方雪梅道。“嗯”狗仔道。“我看你是一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方雪梅正说着,房门被人一下推开,三娃跑进屋对狗仔道;“大叔,小东家爹打到一只毛狗(狐狸)。”“关你啥事。”狗仔道。“大叔我们看看去。”三娃道。“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这里有事。”狗仔撵他道。“走吗大叔,我特意跑来告诉你呢。”三娃赖着狗仔道。“你这个三娃崽,又跑来捣蛋,看我打断你的腿。”狗仔娘听到三娃来了,怕他捣乱,立即来撵他走。三娃见要挨打,飞快地跑走了。“好了。”李大妈告辞道;“现在人也看了,话也说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他大妈姑娘,多坐一会吧,吃了晚饭再走。”狗仔娘挽留道。“饭以后再吃,今天我还有事,有啥话我们以后再说。”说着向狗仔娘眨着眼睛,狗仔娘会意地点下头。方雪梅跟着李大妈走到院坝边,回头不见狗仔出来相送,心里有些失落,转身欲离去,身后传来狗仔的声音;“方姑娘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他向方雪梅她们站的地方走过去,他的娘李大妈和方雪梅转过身看着他。他的娘和李大妈面露埋怨之情,他娘在心里骂道;“这不知道好歹的东西,蠢得像条猪。”方雪梅没有想到,刚才那位健康壮实的小伙,原来是一个瘸子。狗仔一瘸一拐走到方雪梅面前,想对她说什么。他从她惊异的目光里读出了其中的含义,于是他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嘴里说出淡淡的一句话;“你走吧。”等李大妈和方雪梅走远了,他娘责骂他道;“你想打一辈子光棍,气死我和你爹呀!”“娘,我知道您为我好。”狗仔道;“这种事你能一直瞒着?”见娘没有说话又道;“方姑娘不隐瞒自己的事情,有啥说啥。人家大老远的来,她不说,你咋个知道她结过婚生过娃?我们不应该欺骗他。”李大妈和方雪梅走在路上谁也不说话。李大妈原想试探一下方雪梅的态度的,被狗仔这一折腾露了马脚,自己也不好意思问。方雪梅则在心里埋怨李大妈没有对她说实情。两人来到小翠家,小翠娘把李大妈拉到一边问道;“他大妈,有眉目没有?”李大妈挤眼摆手道;“你问她去。”便告辞了。小翠的娘见方雪梅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急着问她。小翠察言观色,揣测方雪梅心中的想法。吃过晚饭,三人围坐在火旁,方雪梅仍然对白天和狗仔相亲的事只字不提,小翠的娘沉不住气问道;“雪梅,今天去了狗仔家有啥想法?”方雪梅没有立即回答她,一旁的小翠道;“娘,您看雪梅姐不高兴的样子,您还问啥。”娘道;“我这是关心她。”“大婶,”方雪梅沉默片刻后对小翠娘道;“狗仔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个瘸子你们知道的?”“这个······”小翠娘感到理亏。“你们也瞒着我。”方雪梅不满道。“都是那李大妈安排的,大家乡里乡亲的得罪不起啊。”小翠娘为难道。“雪梅姐,都怪我们不好,没有告诉你实情。”小翠一旁认错道。“其实,狗仔是一个不错的娃,对人直爽心眼好。”小翠娘道。“狗仔哥讲义气好打抱不平。”小翠道。“原来一个好端端的人,被日本鬼子整成这个样子,造孽啊。”小翠娘道。“他的脚是鬼子弄瘸的?”方雪梅道。“你不知道狗仔这娃当过兵,跟日本鬼子真枪实弹的打过。”小翠娘道。“狗仔哥和春娃他们一起当兵,负伤后回来的。”小翠道;“狗仔哥打起仗来可勇敢了,打死了许多鬼子。”“鬼子的炸弹炸断他一只脚,谈成的媳妇也飞了。”小翠娘道。“他有媳妇?”方雪梅问道。“没有去当兵前说好的,回来残废了人家姑娘就不同意了。”小翠娘叹气道;“咳,李大妈为他的事费心不少,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多好的一个娃,看来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你说可惜不可惜?”“狗仔哥的左脚是从小腿以下断的,安的假脚哪里都能去,只是没有以前方便灵活。”小翠道。“可不是,现在漫山遍野地去采药。”小翠娘道。“他还能治病?”方雪梅道。“说来也巧,他当兵时救了一个士兵的命,这个士兵光荣前把祖传的秘方给了他。你别说这个秘方还特别灵,我们这里有几个摔伤的他都治好了。”小翠娘道。“雪梅姐,狗仔他娘对你热情不,狗仔哥对你咋样?”小翠见方雪梅不在像先前愁着个脸,趁机打听今天相亲的情况。方雪梅见小翠问,便简短地说了相亲的情况。“哈,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狗仔哥穿长衫,是个啥样子?”小翠问道。“傻傻的样子。”方雪梅忍不住笑道。“哈哈,这十有**是李大妈和他老娘的主意。”小翠娘笑道。“开始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不出他脚有问题。”方雪梅道;“我们走的时候他也不出来相送。我心里正纳闷,他从屋里出来叫住我,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我才知道他脚有问题。”“他向你说啥了?”小翠问道。“他说‘你走吧。’”方雪梅道。“雪梅,狗仔不想欺骗你,他这是在告诉你,他的脚有问题。”小翠娘道。“是啊,他们可以一时瞒着你,等······”小翠没有说出下面的话。“狗仔是一个诚实善良的人啊。”小翠娘道;“和这样的人过日子踏实。”寒风从门缝进来,方雪梅脸蛋儿感觉凉凉的。对面床上的小翠已经睡着了,方雪梅在黑暗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着过去的事情,丈夫和儿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原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丈夫的疼爱,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是日本鬼子让她失去家,失去丈夫和儿子,使她沦落他乡无家可归,也不知道二老是死是活,她恨透了日本鬼子。她也想过为他们报仇,又无奈自己一个弱女子,如果回去,那不是白白去送死么。她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天大地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去处。来到这里已经五六天了,虽然大婶和小翠对自己好,但住在大婶家里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她想如果合适,找个人家先安顿下来再作打算。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李大妈来说相亲的事她就应着。说心里话,她觉得狗仔人不错,大婶说他诚实善良,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把自己托付给他让人放心。而且人家不嫌弃自己已结婚生过子,只是他那只脚让人不放心。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思想矛盾着,一宿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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