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情看着独孤寻的脸,肝肠寸断,这么多年来,她被仇恨所折磨,早已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
她如着了魔一般,缓缓站起身,喃喃道:“你死了,你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娘……”只见陆春花突然走上两步,她迷惑地看着洛星情,道:“你……你是我娘?”
众人惊愕地看着她,不知是什么意思。
陆春花回头看了看陆之文,颤声道:“我想起来了,她……她是我娘啊!”
洛星情大吃一惊,她慢慢走到陆春花身旁,锁眉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陆春花颤抖着嘴唇,道:“娘,我是淞儿,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是你的淞儿啊!”
洛星情惊得无以复加,她怔怔地看着陆春花,说不出话来。
陆春花见她不信,突然抬起手,撩开鬓角的碎发,道:“娘,你不认得淞儿了么?真的是淞儿啊!”
只见她的鬓角上,生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梅花胎记,映着白皙的皮肤,煞为惹眼。
洛星情面色大变,她仿佛痴了一般,呆呆地摸着她额上的胎记,突然间,她放声大哭,一把将陆春花搂在怀里,道:“你是淞儿,你是我的淞儿啊!”
陆春花的泪水也噼里啪啦地流了下来,哭道:“妈,为什么要杀爹爹,为什么?”
风萧寒惊骇不已,他万万没料到,陆春花竟是淞儿!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龙怡双要千方百计地置陆春花于死地,只因她瞧出了陆春花额上的胎记!只因她知道陆春花是仇人之女!
风萧寒心神激荡,强自站稳身子,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回响:“她是有苦衷的,我就知道她是有苦衷的,我为何不信她?”想到龙怡双,只觉得心尖又是一阵颤栗,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陆之文仰天一叹,道:“机缘,当真是机缘!”
当日陆之文云游天下,走到长安城,恰巧路过神医龙三的桃花林,只见一个女孩儿脸色铁青,倒在林中,不知生死。
陆之文便将这女孩儿救下,女孩儿伤愈之后,却记忆全失,陆之文善心大发,便将她收为女儿。他本是个粗人,心想女孩儿家不过叫什么春啊花啊,便为她取名陆春花。
只是想不到,他救下的正是洛星情与独孤寻之女,淞儿。
洛星情见爱女未死,满腔的仇恨皆化作了悔恨,脑中不停闪过了五年来的种种。她轻轻抱住淞儿,道:“好孩子,你没死,你没死……”
淞儿睁开他的手臂,又扑倒独孤寻身旁,哭道:“爹爹,爹爹你醒醒,我是淞儿啊!”
独孤寻弥留之际,听到淞儿未死,唇边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淞儿抓着他的手,贴到脸上,道:“爹爹,你不能不要淞儿,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独孤寻怜爱地摸了摸淞儿的额发,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半晌,他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目,与世长辞。
“不!”淞儿放声大哭,紧紧抱着独孤寻不放,风萧寒甚感悲凉,凄然道:“春花,师父已经死了。”
“你胡说!我爹爹没死,她不会死的!”淞儿痛不欲生,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事实。
洛星情走到她身旁,哽咽道:“淞儿,让娘再看看你……”
“你走开!”淞儿怒斥道:“你为什么要逼死爹爹!为什么?”
洛星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她凄凉地看着独孤寻和淞儿,突然一抬手,狠狠向自己天灵盖拍落!
鲜血顺着她的头骨滚滚流下,侵染着苍白如纸的脸庞。
“娘!”淞儿面色惨白,一把抱住洛星情的尸身,道:“娘,娘啊,娘……!”
洛星情怜爱地摸了摸陆春花的秀发,道:“记着,你姓独孤,你叫独孤淞儿……”她说完了这一句,猛地又奔出一口鲜血,香消玉殒。
其实淞儿本是洛星情与她三师兄白青凌之女,这个秘密,恐怕也随着她与独孤寻长埋黄土了。
“娘啊!”淞儿泣不成声,疯狂地搂着洛星情的尸身,可惜洛星情却再也看不见了。
淞儿一会儿去抱独孤寻,一会儿去抱洛星情,直到浑身脱力,泪水哭干。风萧寒扶住她,道:“师父师娘已经死了,不要这样。”
淞儿拼命地摇着头,道:“不……他们没死,他们才找到淞儿,怎么忍心抛下淞儿?爹爹还要教淞儿画画,娘还要给淞儿做小花环呢……”
众人听着,均是心头一酸。她刚找到亲生父母,一日之内却又父母双亡,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不由得精神恍惚起来。
风萧寒将她扶起,交给水冰灵照顾,又与戴百迟合力,将独孤寻与洛星情一同安葬。
山中冷风呼啸,吹拂着墓碑前的杂草,平添了几分凄凉。荆棘谷内又回复了一片宁静,仿佛这场血雨腥风,从未发生一样。
风萧寒跪在墓前,凄然道:“师父,你与师娘能在临死前化解仇恨,当不为憾。徒儿不孝,未能侍奉左右,日后当不负师父所望,将追命剑发扬光大,杀尽贼寇,替天行道!”说罢,磕了三个响头。
戴百迟念及独孤寻恩义,也是虎目含泪,淞儿则抱着冷冰冰的墓碑,似痴了一般。
陆之文幽幽一叹,凄然道:“独孤贤弟,想不到你一世英雄,竟是如此悲凉收场。”说罢,又转身对风萧寒道:“小兄弟,老朽游历江湖,瞧得上的人不多。独孤贤弟临死前能收到你这样的徒弟,当是心满意足了。”
说完,他又走到淞儿身旁,道:“孩子,独孤贤弟与洛星情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今日你认祖归宗,咱们的父女情分也该就此了断了。”
淞儿猛地抬起头来,道:“爹爹,你不肯认女儿了么?”
陆之文见她粉面含悲,俏目含泪,心头一软,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听“噗通”一声,淞儿突然跪倒在陆之文身前,道:“不管我是陆春花,还是独孤淞儿,你永远是我爹爹,女儿愿终生侍奉左右,以报养育之恩。”
陆之文心头一暖,扶起她道:“想不到我陆之文漂泊半生,竟能有你这样一个乖女儿,上天待我不薄!”
想这“冥洞”本是埋葬独孤雪的圣地,独孤寻葬身于此,倒也恰如其分。众人又对着独孤寻的墓碑拜了几拜,相携走出了荆棘林。
出林不久,便是出尘谷后山。洛星情一死,谷内树倒猢狲散,众人已逃了个七七八八,偌大的山谷变得空空荡荡。
陆之文道:“我被水龙吟陷害,内力全失,需得闭关修炼一年,风兄弟,咱们恐怕要就此别过了。”
风萧寒颇觉惋惜,拱了拱手,道:“老前辈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需派人知会一声,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之文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自然。你学了我的‘断月指’,却去拜别人为师,这个仇,我可没忘!”
风萧寒嘿嘿一笑,道:“老前辈武功天下无敌,小子若做了你徒弟,恐怕要忍不住到处吹牛,为非作歹,恐怕你老人家闭关修炼,也得不了清净!”
陆之文哼了一声,道:“少给我戴高帽!老夫几斤几两,自己知道。”说罢,转身对淞儿道:“淞儿,这一年来我需得潜心修炼,不得受外界干扰,以你的性子,还不闷死了?你也不必随我回‘神鹰殿’了,自去游山玩水吧。”
谁知淞儿只摇了摇头,坚定地道:“爹爹去哪,女儿便去哪,女儿只愿侍奉爹爹。”
风萧寒心头一悲,这个活泼好动的小丫头,一日之内,却似变了个人一般。洛星情的死,是为一段血雨腥风画下了句号,可是淞儿心底的痛苦,又有谁能明白?
陆之文见她一心追随自己,便也不再违拗,带着淞儿下山去了。淞儿走出不不远,又回头望了一眼,眼神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哀怨。
戴百迟瞧见这个目光,只觉周身热血沸腾,老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风萧寒瞧在眼里,禁不住噗嗤一乐,道:“怎么,想跟去?”
戴百迟神色大窘,嗫嚅道:“老子……老子……”
风萧寒哈哈笑道:“淞儿是我师妹,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今日一别,啧啧啧……”
戴百迟听他话里,竟是“后会无期”的意思,吓得满头冷汗,大叫道:“等等我……等等我……”说着,追着淞儿下山去了。
水冰灵心满意足地靠在风萧寒肩上,缓缓闭上了双眼。风萧寒低下头,见她卷翘的睫毛倒映在脸颊上,明艳不可方物,心头涌过滚滚热流。
他与龙怡双是因情而聚,因误解而分,心中总放不下对她的牵念。而在此时此刻,他只愿一生陪伴着怀里这个女人,再无他物。
风萧寒俯下身,轻轻吻住水冰灵的樱唇,鼻端闻着她发丝上的少女香气,久久不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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