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寒循声而望,花雨后缓缓走来一个青衣女子,身材十分纤瘦,高高竖着头发。脸上带着一层薄纱,隐隐可见口鼻轮廓。她娉娉袅袅地走近二人,步履沉重缓慢,寂静的大街上只听见脚步声声,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人心里。
风萧寒念及她对小兰和老妪的狠毒手段,双目尽赤,冷冷地道:“这群嗜血怪物,老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青衣女反笑道:“好小子,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说话间,倏然窜到风萧寒身前,右臂挥动,地上的芙蓉花瓣纷纷窜起,连成一线,绕上周身,仿佛一条花蛇。
风萧寒低头一瞧,四个尸体被花瓣覆盖,此时已化作了四滩血水,渗入泥土。这花瓣竟能腐肉蚀骨,当真是耸人听闻。
花瓣在她手中纷飞舞动,逐渐幻化成一条花鞭,鞭尾灵动如蛇,向风萧寒面门抽来。花瓣虽香,待逼到鼻端,却闻到一股浓烈腥味,令人几欲作呕。风萧寒后退一步,矮身从花鞭下绕过,端起一掌,去拍她腰腹。
青衣女“咦”了一声,万料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有此等功夫。只见她手指频动,花鞭随之散开,幻化成四条花环,围着风萧寒不住绕圈。霎时之间,嗡声大作,花环似四只飞虫,往复盘旋。
待花环飞到风萧寒身侧,突然加快,向他颧骨打去。风萧寒慌忙举臂,伸手格挡没,花环触手,突觉一阵蚀骨之痛,想这花瓣上竟淬了剧毒。
青衣女冷冷一笑,指风催动,余下三条花环频频逼来。风萧寒撒开手,运起“心玉手”一招“浮光掠影”,双掌齐挥,呼啸而去,四个花环被他一齐扫开,迅疾向四方扩散。
青衣女又“咦”了一声,喃喃道:“云天帮?”说话间,手臂挥舞,花环盘旋一周,皆被她收于手中。随即窜身上前,四环合一,狠狠向风萧寒胸口抽去。
风萧寒纵身而起,一气竟跃升丈余,花环从他脚底穿过。青衣女一招不中,忙又绕了个弯,向他后心打来。
风萧寒不闪不避,反而奋力前扑,十指弯曲,去扣她脖颈。青衣女动作虽快,不料风萧寒更快,花环未到后心,指尖已触到她皮肉。青衣女接连后退,风萧寒步步紧逼,直退了百余米远,青衣女后脊撞上一株大树,已是再无退路,当即定住下盘,花环突地反绕回来,化作一条绳索,将风萧寒臂膀缚住。
风萧寒绷紧双臂,用力一挣,花绳“啪”地一声,裂成无数碎片。这一收一挣间,青衣女趁势从他指底脱身,风萧寒十指尖利,将她身后的树皮抓下一块,露出白森森的树干。
芙蓉花分散聚合,不过瞬息之间,不一会儿,又交缠在青衣女的手里。风萧寒此时与她不过半尺,见这女子方额广角,细眉大眼,瞧来竟有几分眼熟。眼角生了细细的鱼尾纹,想必年纪不轻。
二人这几招都在瞬息之间,水冰灵从旁瞧着,芳心已是七上八下。此时得了空隙,
纵身上前,叫道:“萧寒哥哥,我来助你!”
话音一落,白绸自她腰间飞出。她身上“冰蚕衣”乃千古罕见的奇物,这两条绸带自也是柔韧非常,黑夜中闪出缕缕白光,便如两条银蛇,向青衣女的手腕绕去。
青衣女与风萧寒一对一的打斗,勉强还可招架。却未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也有此等功夫,眼见白绸逼来,连忙运起花环招架。她的花环本淬了剧毒,哪知碰触水冰灵的白绸,却是“哧”地一声,粉碎开来。水冰灵乘胜而上,白绸绕住青衣女的手腕,用力一拉,青衣女招架不住,被她拉得立身不稳,花环泄力,直直向下落去。青衣女膝盖抬起,狠狠一顶,花环被她撞碎,一个一个地落上膝骨,复又弹起,向水冰灵面门袭来。
花瓣一起一落,迅捷无伦。纵是琵琶高手的繁弦轮指也决计无此急促,水冰灵眼花缭乱,急忙收手,双绸舞得密不透风,抵挡花瓣。霎时间,白绸飘飞,万花零落,两人一青一白,仿佛在花雨中翩翩起舞。
两人一番攻守,风萧寒心内了然。水冰灵绸法精妙,却败在内力不强,绸带上的劲力无法泄尽花瓣攻势,
当下竦身窜入敌阵,待白绸挥出,双掌在绸底运力一送,白绸立如急枪快剑,花瓣砰砰碎开,散得四分五裂。
青衣女眼见不敌,收手护住周身,似攻非攻,凝立不动。二人绸掌双至,一时也冲不进去。青衣女性格沉稳,不紧不慢,寻找破绽。风萧寒心中暗道:“我胜在内力深湛,灵儿胜在招数精妙。我二人一鼓作气,以快打快,定能将她击败。像如今这般拖延下去,被她寻到破绽,反而不妙。”
心念及此,猛地喝了一声,右臂拖着水冰灵的白绸送出。水冰灵只道他让自己出手,绸带翻转,不管不顾,向青衣女胸口抽去。她一出手攻击,身左便露出空隙,青衣女心中一喜,花环做鞭,顺势抽来。
不料风萧寒早已料到先机,闪身横在水冰灵身前,掌风滚滚,正将花环震飞。水冰灵不必费心御敌,绸带冲破防守,正中她胸口。
青衣女心间剧痛,忍不住低哼一声,急速后退。水冰灵哪肯放手,绸尾一挑,又挑中她下颚,青衣女一声惨呼,向后跌倒。
水冰灵一招得中,心中甚喜,笑吟吟地望着风萧寒。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衣女,似傻了一般。
水冰灵一奇,低下头,青衣女的面纱已被她一鞭扫飞。只见这女子约莫四十几岁年纪,肤色蜡黄,生得细眉圆脸,容貌娇美,虽不认识,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风萧寒双眉紧蹙,怔怔地看着,半晌无言。水冰灵瞧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啊呀,这不是……这不是……”
风萧寒点了点头,道:“她跟我师妹生得一模一样。”
这妇人虽然年长几岁,但五官轮廓,容貌神态皆与何芷君一模一样。便是双胞姐妹也决计无此相像,想来二人不是近亲,便为母女。
青衣女见二人同时发愣,心中一喜,聚花成剑,猛然向风萧寒胸口刺去。风萧寒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胸口已被花瓣刺中,他下意识的举臂还击,青衣女被他一掌拍飞,撞上一株大树,口中鲜血直流。
水冰灵见他被花环刺中,吓得魂不附体,道:“萧寒哥哥,你怎么样?”
风萧寒冲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金狮令牌,道:“想不到两位老前辈到底救了我一命!”
适才花剑一击得中,却正打在风萧寒怀里的令牌上。可叹胜败生死,均有命数。
青衣女突然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风萧寒见她如痴如狂,唬得一惊,慌忙后退。青衣女失声叫道:“给我……给我……”
风萧寒一愣,道:“什么给你?”
青衣女也不看他,激动地盯着他手中的金狮令牌,叫道:“顿悟之时,不假外援。你……你给我……”
风萧寒方明白她指的是金狮令牌,心中一奇,道:“夫人认得这令牌么?”
青衣女不答话,还要伸手来抓。风萧寒见她情绪失控,陡然上前,点了她上身麻穴。青衣女身上一软,倒了下去,双眼似泛泪花,瞧着令牌,大喊大叫。
水冰灵被她疯状吓了一跳,道:“萧寒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她疯了么?”
风萧寒面色沉重,上前一步,道:“夫人,你可认识这个令牌?”说罢,将金狮令牌拿到青衣女身前,让她看清。
青衣女瞥了一眼,已是泪如雨下。凄声道:“顿悟之时,不假外援。‘双面金狮’人不离令,生不离牌。令牌在你手里,他二人是不是已死了?”
风萧寒听她言语,必与双面金狮交情匪浅,轻轻点了点头,道:“两位老前辈已经过世了。”
青衣女双眼一黑,差点昏去。哭道:“师哥武功高强,到底是谁将他二人害死!”
风萧寒心下了然,这青衣女怕是“双面金狮”的师妹,刚待说话,忽见她神色一厉,道:“小贼,是不是你为了谋夺令牌,害死我师哥?”
风萧寒冷哼道:“谁稀罕这令牌,是他们两个硬要给我的!”
青衣女哪里肯信,聚花成剑,又要发难。一招未出,突然又瘫软在地,凄声道:“我当真糊涂。只认得你会云天帮的功夫,却没想这一身内力正是雷火阴阳。若无他二人亲身传授,绝无人练到此等境地。”她说完,缓缓站起身,已从激动中回复过来,道:“小兄弟,到底是谁害死了他们?是不是苏长影?”
苏长影本是季如轩的首席弟子,竟会被这青衣女一语说中,风萧寒大感讶异,点头道:“正是!”
青衣女冷笑道:“你定会想,我是如何知道的?”
风萧寒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青衣女接着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苏长影狼子野心,怎能逃出我的眼?如此简单的道理,可惜季如轩不懂,洛英沉也不懂!”
风萧寒不知这洛英沉乃是当年的云天帮帮主,不知如何作答。青衣女又道:“小子,你是洛英沉的徒子徒孙,为何收了金狮教的令牌?可是要另投别派么?”
风萧寒一愣,道:“洛英沉?”
青衣女颇有不信,道:“你不认得?”
风萧寒茫然摇头。青衣女啧啧称奇,道:“你是云天帮的弟子,如何连洛英沉也不知道?”
风萧寒心下了然,这洛英沉怕与师父有些渊源,只是这女子不知是善是恶,踌躇间,却未答话。
青衣女冷笑道:“奇正凌云,你拜在哪一个门下?”
这四个字风萧寒竟是从未听过,又是一阵茫然。青衣女见他神态中肯,不似作假,道:“你师父是谁?黄青奇谢青正白青凌,还是……”
她说到这里,突然眼圈一红,微微哽咽,接不下去。
风萧寒方明白她话里所指,接口道:“何青云!”
三个字一出,青衣女浑身一震,抬起头,已是满脸的泪水,颤声道:“你……你是何青云的徒儿……”
风萧寒瞧她神色巨变,心知她与何青云渊源匪浅,又想到她容貌与何芷君如此相像,失声道:“莫非……莫非你是我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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