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云收下经书,过了会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说着,便要离去。
风萧寒心中一阵失望,他本以为何青云当着空若的面,不肯维护自己,必有什么苦衷,何况师徒二人分隔数月,应当有些话交代自己,哪只何青云寥寥数句便要离去,唯有点了点头。
风萧寒躺在床上,辗转难安。这袁际龙是谢青正的弟子,必不是什么好人,师父为何允诺他跟师妹有情?自己此次回来,师父显然对他有所疏离,到底是为何?
他思来想去,没有一点头绪。如此过了一天,身上的伤渐渐转好,他这一剑伤入心肺,天涯海阁竟能起死回生,到底有些手段。何芷君偶尔来探望他两次,多数时间还是陪着袁际龙四处游玩。
这一日,风萧寒吃过午饭,忽听得大厅外人声嘈杂,继而传来呼喝打斗之声。心中一奇,便往前厅赶去。只听有人大叫道:“把姓风的小贼给老子交出来!”
风萧寒心里一惊,暗道:“莫非天涯海阁前来要人?”转念又想,天涯海阁无不是高雅绝伦之辈,怎会这样粗鲁?
风萧寒上前几步,躲到厅门后面。只见大厅中央站着四个劲装男子。凶神恶煞,气势汹汹。为首的是一个三尺侏儒,浓眉大眼,身材壮硕。正是风萧寒前日偶遇与苏长影同行的矮子。
那矮子身后跟着三个男子,身穿黑白灰三色衣衫,眉目冷硬,面色青黑。腰间各悬着一串银环,闪闪发光。
何青云站在几人对面,身后跟着施际辛凌际召与袁际龙。何芷君站在袁际龙身侧,状甚亲昵。
袁际龙冷冷地道:“哪里来的野人,敢在钧剑山庄造次?”
矮子冷哼一声,道:“毛头小子,不配跟老子说话!”话音刚落,右手一抬,一道精光正从他袖口斜飞出来,晃晃悠悠,直冲袁际龙眉心飞去。
这一下来得太快,袁际龙还未看清,精光已至他眉间不足半寸。正此时,众人忽觉眼前一花,如有重重幻影,一双大手在袁际龙面前轻轻一抄,钢针便已被打落在地。
何青云收回手,淡淡地道:“远来是客,何必动粗?在下钧剑山庄庄主何青云,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他露了这一手,在场之人无不惊愕。那矮子也是面色一变,不敢造次,拱手道:“在下金狮教罗万成,见过何庄主。只不过天下之事,都逃不出一个理字,何庄主这是要以武压人么?”
何青云也不动怒,温言道:“原来是‘双面金狮’的弟子,失敬失敬。不知我钧剑山庄有何得罪之处?劳四位前来?”
罗万成见他彬彬有礼,微微消气,道:“何庄主是明知故问?”说完,双目如炬,将在场众人扫了一圈,瓮声道:“风萧寒那小贼呢?”
风萧寒心里一惊,暗道:“我又没得罪这矮子,他找我作甚?”
何青云双眉微蹙,道:“小徒前日被人所伤,正在后房疗养……”
“疗养?”罗万成勃然大怒,“这贼子险些将我苏师兄害死,竟还有脸活在世上!”他性格本来爆裂,生的虽矮,这一吼有如当空霹雳,震得众人耳际嗡嗡乱响。
风萧寒本已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知何青云,料想师父必会为自己作主。哪知何青云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道:“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罗万成厉声道:“有什么误会?他勾结‘凌霄洞’的妖女,害死我两位师父,又伤了苏师兄,今儿我不把他砍成八段,老子便不姓罗!”
说完,冲身后三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立时分开,将何青云等人围在核心,右手按住腰间的银环,蓄势待发。
正此时,猛听得有人道:“罗万成,一人做事一人当,风萧寒在这里!”说罢,风萧寒缓缓走进大厅,站在罗万成身前。
他重伤初愈,自是脸色惨白,十分虚弱。神态间却带着一股昂然气概。罗万成蓦一见他,双目尽赤,怒骂道:“好小子,你敢出来最好,还不快快自刎,免得爷爷动手!”
何芷君知道几人又是要与风萧寒为难,心里焦急,扯住何青云的袖口,道:“爹爹,这帮人好不讲道理,你帮帮师哥……”何青云却只轻轻嗯了一声,便甩开了她的手。
风萧寒淡淡地扫了罗万成一眼,道:“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金狮教,要这般劳师动众?”
罗万成道:“臭小子,你装傻么?你害死我金狮教两位教主,认是不认?”
风萧寒神色一黯,凄然道:“两位老前辈不是我杀的。”
“放屁!”罗万成大怒,道:“当日在场的只有四人,不是你是谁?”
“我说是苏长影,你信不信?”风萧寒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罗万成,双目如炬,似要将他看穿。
罗万成微微一怔,随即厉声道:“苏师兄与两位教徒师徒情深,岂容你栽赃嫁祸?”
风萧寒悠悠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臭矮子,你动手吧!”
他说了“臭矮子”三个字,正戳到罗万成痛处,气得他目眦尽裂,“呛啷”一声抽出腰间宝剑,道:“小贼,你认了最好!拿命来吧!”
正此时,猛听何青云插言道:“箫儿,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勾结凌霄洞,害死两位教主?”
风萧寒骤闻此言,有如轰雷掣电,失声道:“师父……师父何出此言?”
施际辛与凌际召对他最为憎恶,心中大乐,施际辛更是趁机落井下石
“风萧寒,你勾结凌霄洞的妖女,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你我虽为同门,今儿也要大义灭亲!”
“同门?”风萧寒冷笑一声,道:“在下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同门?”
“你……”施际辛一时语塞,冷哼两声道:“说得不错,我钧剑山庄,没有你这般**无耻的同门!”
“哦?”风萧寒双眉一挑,“施兄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莫不是跟那妖女也有些交情?”
“胡说八道!”施际辛怒斥道:“我钧剑山庄乃名门正派,如何会跟那妖女扯上关系?”
风萧寒道:“既然如此,‘鬼目仙子’又为何会跟在下打探施兄,问你今日有没有……”他说到此处,故意拉长了音,眼珠在施际辛身上扫了一圈。
施际辛为人心思最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怕旁人信了他的鬼话,忍不住左右打量,道:“你……你胡说!我跟那妖女素不相识,她如何……如何会打探我?”他越是心虚,旁人越是相信。众弟子也忍不住向他瞧过来,将他看得满脸红胀。
风萧寒见他窘迫,哈哈一笑,道:“施兄心里若没有鬼,又何必这般紧张?莫非被小弟说中了心事……”
施际辛恨得咬牙切齿,怒道:“放屁放屁!我有什么鬼,我……”
风萧寒心中大乐,还要拿它打趣,却见何青云突然摆了摆手,道:“箫儿,两位金狮教主,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风萧寒神色一黯,双目隐泛泪光,凄然道:“师父不信我么?”他将何青云视作至亲之人,知无不言,万料不到他竟不相信自己,如何不悲伤心痛?
何青云冷冷地道:“信你?放下此事不说,你盗走《枯荣秘典》,还不肯交出来么?”
众人猛听《枯荣秘典》四字,无不脸上变色。这《枯荣秘典》本是云天帮的不传秘技,当年云天帮主洛英沉凭此叱咤江湖,天下上谁人不知?后云天帮一夕覆灭,《枯荣秘典》也不知所踪。想不到五年后重现江湖,竟会被他盗去。
风萧寒眼前一黑,心中不停念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本《枯荣秘典》明明是我从大师伯处得来,昨日已交给师父,怎会这样?”他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当真是如梦似幻,难分真假。凭他如何聪明,也堪不破其中关键。
霎时间,场中落针可闻,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风萧寒。又见他如痴似傻,半晌无言,只当他是做贼心虚,更信无疑。
罗万成却是心中一宽,他今日登门向风萧寒讨债,最忌惮的便是何青云。风萧寒是他入室弟子,于情于理,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只想不到风萧寒竟偷盗师门秘籍,这一下二人反目成仇,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何芷君双目睁得滚圆,惊道:“爹爹,怎么会……怎么会是师哥盗走的?”
风萧寒怔怔地看着何青云,只觉面前这个男人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回想这五年来的师徒之情,如在眼前,却不知是真是假。泪水不自禁涌了出来,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目,将何青云的身影越拉越远,也将他的心拉进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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