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情沉吟不语,星眸冷冷地看着龙怡双,她素来温文娴雅,何青云何曾看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一惊,道:“师妹……”
话音未落,洛星情突然翻身而起,一掌向龙怡双头顶拍去。何青云连忙纵跃,双掌迭挥,又接下她一招。
洛星情不依不饶,十指一弯,抓向龙怡双咽喉,每一下都是致命杀招。何青云回手一招“铺天盖地”,掌风横扫她丹田,洛星情慌忙退后两步,往来间,双手已被何青云缠住。龙怡双觑得良机,连忙从她双掌间滚了出去。少年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爬起来,将龙怡双护在身后。
转眼间,洛星情与何青云斗了数十回合,龙怡双何芷君并那少年竟是谁也未走,一动不动,凝神观战。
洛星情性子恬淡,素不喜武学。因而何青云的武功本在她之上。但他见洛星情乃是恩师之女,如何敢下重手?而洛星情此时急火攻心,性情大变,早失去了理智,哪还顾及什么同门之谊?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多有避让,一时间竟是打成平手。
何青云久攻不下,焦急万分,无奈之下,手中加劲,一招“狂涌无边”挥出,手掌翻转疾驰,向洛星情头顶击落。洛星情顿觉一股劲风迎面扑来,激起千层巨浪,慌忙举臂头上,与他手掌相抗。霎时间,山石俱裂,草木横飞,洛星情接连后退,喉头一甜,呕出了一口鲜血。
何青云见她受伤,心生愧疚,当下停了手,道:“师妹,你究竟与她有何深仇大恨?何苦要置一个小娃娃于死地?”
龙怡双叫道:“她恼恨我爹爹不给她女儿治伤……”
“淞儿受伤了?”何青云听到此处,心下一惊。
洛星情想起淞儿,更恨得银牙紧咬,双目赤红,道:“她……她已被谢青正那恶贼害死了!”说着,泪水决堤,放声大哭。
何青云浑身一震,想不到一日之间,她竟是连遭惨祸,心中甚悲,道:“独孤兄呢?他去了何处?”
洛星情双目一横,厉声道:“谁敢再在我面前提起此人,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何青云见她头发散乱,满脸狰狞,早不是昔日那个文静的女子,想是经此惨事,已失去了心智,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劝她住手。
哪知何青云稍一迟疑,洛星情猛地窜到龙怡双身旁,一把捏住她咽喉。这一下猝不及防,莫说是那少年,便是何青云也来不及出手相救,慌忙叫道:“师妹,手下留情!”
龙怡双脸色一白,一口咬住了她手背,拼命挣扎。洛星情双手如铁口一般,将她狠狠扼住,对何青云道:“师哥,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今天我便血洗她龙家满门,以慰淞儿在天之灵!”说完,耸身一跃,挟持着龙怡双飘飞而去。
少年见龙怡双被她掳走,心中大急,失声大叫道:“龙怡双!龙怡双!”转头看着何青云,道:“你快救救她,救救她……”
何青云见洛星情已去得远了,又如何追得上?何况那小丫头在她手里,此时恐怕早被扼断了喉咙,唯有低着头,轻轻一叹。
何芷君道:“爹爹,这女人好可怕。”
何青云斥道:“不许胡说,要叫师姑才是。”
少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何芷君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道:“爹爹,好哥哥受伤了,你想法子救他一救。”
何青云听她叫那少年“好哥哥”,微微一愣,转念又道:“他们年纪还小,这哥哥妹妹的称呼到也不错。”见这少年颇有几分侠义心肠,便举步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脉腕,道:“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那少年见何芷君称呼自己“好哥哥”,微微有些脸红,心道:“这小丫头怎地这么笨,在她老子面前还这样乱叫!”
少年平复了呼吸,又想起洛星情狠毒形状,心中甚急,道:“伯伯,龙怡双被她抓走了,你可想法子救救她?”
何青云面上大有忧色,道:“洛星情功夫不在我之下,这会儿,只怕……”说着,微微摇头。
少年只道他不肯相救,又悲又怒,只怕龙怡双已经死了,霎时间天旋地转,心痛如绞,道:“我一心救她,到底还是救不得。”说着,狠狠地抹着眼泪。
何芷君“啊”地一声,捂住了小嘴,道:“龙姐姐……龙姐姐已被大美人儿杀了么?”
何青云听到“大美人儿”三个字,眉头一皱,心道:“这丫头哪里学来的市井俗语?”少年却大感窘迫,暗骂:“这个蠢丫头,我叫她大美人儿,她却也跟着乱叫。”
何青云见他面色尴尬,便知道这三个字必是那少年的杰作,笑道:“你这小子,胆子却还大。”
少年道:“我既无父母,又无……嘿嘿,有什么不敢的。”他本想说“又无媳妇”,见何青云一脸严肃,不觉又收了口。
哪知何芷君却瞪大了眼,追问道:“好哥哥,又无什么?”
少年嘻嘻笑道:“没……没什么。以后有了你,自然也就有了!”他心中占了何芷君的便宜,不由干笑两声,大为得意。
何青云哪知道他千回百转的心思,插言道:“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少年神色一黯,道:“哪有什么人,老子一个!”
何青云见他言语粗鲁,想是缺乏管教,微微摇头,道:“我见你还有几分侠义心肠,不如拜我为师,我传你武艺如何?”
少年一愣,恼恨他不肯去救龙怡双,狠狠地啐了一口。暗想:“老杂毛,谁要做你的徒弟,真是自作多情。”
何青云见他不答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想他孤身一人,沦落成个乞丐,自己要收他为徒,焉有不愿的道理?笑道:“混小子,还不快快行礼!”
少年反口道:“我又没答应做你徒弟,为何要给你行礼?”
何青云眉头一皱,吓唬他道:“你中了洛星情的‘烈焰掌’,最多活不过三天,你若肯拜我为师,我便救你一命。”
少年听他此言,如遭雷击,木立了半晌,终咬牙道:“活不过便活不过,反正我独身一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百年之后,说不定还有只鸟儿落在我的坟头,对我说,‘风萧寒啊风萧寒……’”
他话未说完,何青云插言笑道:“原来你叫风萧寒?”
何芷君恍然大悟,道:“奥,原来你不叫好哥哥!”
风萧寒不想说露了自己名字,白了二人一眼,不再搭话。
何青云又道:“你小小年纪,可曾见识过世间繁华?你若不肯拜我为师,我敢保你活不过三天……”
风萧寒想到自己就要死了,一股恐惧涌上心尖,内心狂喊道:“我不要死不要死……”但看到何青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是有气,暗想:“生死有命,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活了死了有什么打紧?”想到此处,冷冷瞪了何青云一眼,转身要走。
何青云万料不到他如此刚烈,一把扯住他胳膊,道:“浑小子,怎地不识好歹?”
风萧寒“哎呦”一声,狠狠地挣了挣,道:“浑老头,你就算逼着我败你为师,我也不服你!”
何青云见他如此乖戾,甚是恼火,道:“你不服我?我便打得你服为止!”说罢,一把将风萧寒抓起,拎着他的脖子下了华山。
风萧寒多年营养不良,生得十分瘦弱。何青云将他夹在腋下,依然健步如飞,不多时,便走到了山脚。风萧寒一路连喊带叫,没一分消停,一会儿踢着何青云的腿,一会儿又捏起拳头打他的腰,何青云瞧也不瞧一眼,凭他怎么叫骂,便如没听到一样。
风萧寒本受了点伤,加上这一番折腾。到了山下,已是小脸发紫,一口气有进无出。何芷君跟在身后,柔声道:“好哥哥,你别叫了,你这么拳打脚踢的,只累坏了自己。”
风萧寒见这丫头竟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心中甚为恼火,骂道:“小杂种,与你何干!”
何芷君自幼多受溺爱,何曾被人这样骂过,听到这三个字,眼圈一红,呜呜哭了起来。却不知这小杂种三个字也连何青云也骂了进去,他勃然大怒,回手给了风萧寒一个爆栗,骂道:“臭小子,叫你口无遮拦!”
风萧寒被打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却愈发不肯服软,道:“他是个小杂种,你是个老杂种,快放开你老子!”
何青云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风萧寒揪到眼前,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扇了他数个耳光。风萧寒两边牙齿都被打得松动,心中恨急,一头向他肚子扎去,便要跟他拼命。
何青云狠狠拎着他的脖子,一把扔了出去,道:“臭小子,你瞧我今天不揍你!”
何芷君见他发了怒,忙上前拉。她年小体弱,哪能拉住,何青云将风萧寒翻转过来,对着屁股,一下接着一下,风萧寒咬着牙,只“老东西,老杂毛”的乱叫,却不肯喊疼。
何青云初时下手极重,待到后来,怕他撑不住,慢慢地轻了下来,道:“你可知错了?”
风萧寒被他打得屁股生疼,眼冒金星,强撑道:“老子哪来的错?乖孙子,听话的,你只管接着打!”
何青云这下真气得没了办法,他收风萧寒为徒,本是好意,如今见他不知好赖,冥顽不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我犯不着跟你这浑小子一般见识,快快滚吧。”说完,抬手一扔,将风萧寒抛在地上。
风萧寒摔了个灰头土脸,爬起来,刚要骂人,却见何芷君白着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当下住了口,心道:“这小丫头到是个好人,见我挨打,哭成这样。今天看着你的面子,便饶了那个老杂毛。”
想到这里,只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忽又听何芷君叫道:“好哥哥,你去哪?”
风萧寒心里一酸,这天大地大自己到真没了可去的地方。只微微顿了顿足,却是头也未回,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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