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歌仰头喝完茶,才道:“就是以后你们要住的地方,你既然已经拜师,如果琴艺不到技巧境,估计师父不会放你出谷的,而且你还认了薛师伯当师父,估计医术不登堂入室,怕是薛师伯也不会放你出去,偏你还以为拜了两个师父得了便宜呢?”玄歌说罢哈哈大笑。
辛尾顿时愁眉苦脸,哪想到这样啊!
“要是我天资不够,一辈子到不了他们的要求呢?”辛尾希翼自己驽钝博取同情。
弃如重重摇头,长长笑叹:“那就一辈子在这里了,在这里一辈子也不错,衣食不用愁,还能陪师父他们去种种庄稼。姐姐我也会常来看你的。”
辛尾苦瓜着脸:“这里好是好,可是毕竟偏居一隅,我还想去天山,想去看大草原呢!”
采儿此时倒安慰起辛尾来:“弁哥哥如果在这里一辈子,我就陪哥在这里一辈子。”
说得辛尾有点怜惜,刮了下采儿鼻子:“我可是在梦境里过了几十年的人,怎么会连个琴医都学不来?我只会提前超额完成任务。”辛尾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偏偏琴医两样,都无法用领先的文明来超越,起点和这里的人一样。要是自己果真没天分,说不得只好跳山跳河逃跑了。
放下心情,辛尾四顾起来,酒楼里的客人不少,但是大多是少年男女。
“莫不是学校附近?”辛尾暗想。
正想着,忽闻得几声钟声,遥远飘渺,却清晰可辨。
辛尾把手挡住弃如玄歌对视交织的目光,害二人微微脸红:“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允荒寺的天钟声,报时的,每个时辰都要响。以后你会习惯的。”玄歌刚才和弃如眼神相碰,心意相通,心底高兴得不得了。明着暗恋师姐弃如已经好多年,却一直被弃如当小弟使唤,虽然也是他所愿,可是毕竟还没被弃如含情脉脉地注视过一回。今天趁着办小师弟的差事,得到了弃如鼓励的眼神。下次再表白就不会显得突兀了。他虽是北燕国的名义上的皇子,可是他母亲地位太低,早年还怕他被人害死,派人送他出宫来了琴师谷。却没想到这里比皇宫好上太多了。自己也打算就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一辈子。
饭菜上来,都是乡下地道菜色,如春韭,山菇等,四人年纪都不大,也不饮酒,且经历过坎坷饥饿,都格外珍惜粮食,一会儿碗碟皆光。漱口抹嘴,付账正要走人,却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道:“真是属狗的,盘子都舔干净了!”接着一阵哄然大笑。
四人回身,见有一座六个少年,均是十五六岁,锦衣华袍,腰间琅玕金坠挂满。桌子正中的少年头戴一顶凤羽缀珠帽,正看着辛尾那桌无比干净的碗碟,眼里充满了轻蔑。
这六个人个个出身显贵,家财万贯,要是平常人这么吃干舔尽他们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是辛尾大小四人,个个模样俊秀,且穿戴不俗,还这么做,就让他们非常不平了。就好比你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捧着金碗讨饭吃一样。
玄歌四人并不想和小孩一般见识,迈步就要出店,却只听“咻”的一声,一把长剑钉在门框之上,挡住出路,不住颤鸣。
“没吃饱就走么,要是没银子,少爷我这里还有些剩菜,不妨拿去。”先前说话那少年手指弹着空了的剑鞘,眼睛却盯着弃如。他们四个的不搭理,害得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
“哦K,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啊,只是这纨绔也太没事找事了吧,要是看中我弃如师姐,这搭讪方法也拙劣了。”辛尾大跌眼镜。
掌柜见又是那个惹不起的六人帮,忙过来对玄歌他们小声道歉,要护着他们出去,玄歌拔~出门口长剑,掷于地上,也不生气,迈步出门,羽帽少年见此大怒,追了出来:“敢污我宝剑,就想这么走了么?”
辛尾终于明白当年岳飞爷爷是如何的莫须有了。“这琴师谷不是隐居之地么?”辛尾脑海里此刻N多个问号。
玄歌一行走出店门,听到后面追出来的脚步,才扭头:“那你想怎么办?”俊美亲和的脸庞配上优雅的气质,用上低调委婉的语气,极容易招来大妈大婶小妹妹们的同仇敌忾。此刻门口就有一个大娘带着个漂亮的大妹子拄着扁担站在酒楼门外,身边两个菜篓子,显然他们是酒楼供应后勤的。
大娘看到玄珂一行从酒楼出来,先是被这大小四人的容貌给震撼了一把,只是一听到酒楼里少年的声音,脸色一变,抄了扁担迎上去:“芈浦,你这个猪崽色胚,竟敢调戏我家闺女,害得她婆家来悔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别说你爹只是个宰相,就是个大王,我今天也要揍你!”
羽帽少年一出门遇到个凶悍村妇拿了个扁担劈头砸来,大骇,都忘了拿剑挡,急忙转身朝里奔去,屁~股上吃了一记。哇哇一叫,一会就从酒店的窗子翻到外边去了。
余下五个少年,也全被那个大娘一根扁担赶将出来,夺路而逃。
辛尾有点想笑。但是看到那个大娘拿着扁担凶神恶煞的样,又憋了回去。
玄歌欲要上前道谢,那大娘却拉了漂亮大妹子扬长而去。
小小插曲,并没有引起辛尾他们麻烦,只是辛尾不太明白这个后山是不是有人当家,便问:“这里有衙门吗?”
弃如点点头:“这里叫做天脐集,随天脐河而名,衙门虽然没有,可是有个秩序堂。违反琴师谷谷规的,都要被请出谷。秩序堂的人都由聂文师叔的弟子担任。”
四人一路走过来。辛尾有发现了好几家酒楼,什么好静楼,故乡月,迷津肆,十二桥。大客栈也有数家:落月时分,望君归,醉还居。其中十二桥横亘河面风景殊异,门前往来人最多。而客栈落月时分则高有数层,装饰最是奢华。
玄歌弃如领着辛尾采儿进了一家桑麻铺,买了两套被褥,沿路又买了些陶陶罐罐洗漱用品,四人大手小手全提满。玄歌才道:“今日拿不下许多,不然再去游仙吟买两面琴,只好下次再来。”
辛尾记得游仙吟是曲名,便问道:“游仙吟是什么?”
弃如答道:“制琴坊。”
“还有多远?”辛尾被一床被褥压得两脚发软,原来再轻的东西提得久了手也会酸,腰也会累。
弃如见他才走不到五六里就乏了,轻轻一笑便道:“那先休息下,鸥鸿殿在山顶,归来苑也在那!”
辛尾揉着腰抱怨:“鸥鸿殿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房子修那么高地方啊?”
采儿也累得不行,放了被褥就拉着辛尾手臂一起抱怨:“是啊,多不方便!”
“到了你就知道了,保管你会觉得爬爬山路很值得。”弃如神秘一笑。
辛尾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提起床褥,把采儿那份也提了。就冲上山去。其实他也不愿意因自己耽搁太多时间,天色不早了,自己就干脆中中弃如这个望梅止渴之计吧!
暮色落下的前一刻,四人眼前终于依稀可见一道巨大的漆黑石门,辛尾扭身回望,虽然这里是山中山,距离山下天脐集也有五六里高。看着苍茫暮色,云海在不远处翻腾,胸中层云顿生,眼内归鸟映入,辛尾放声大笑,但就只眼前这浩渺天地,便已经值得爬山的辛苦了。
山风拂晚,四人皆衣袂飘飘,辛尾此刻十分想上去把他们一一拥抱。采儿眼里亦是十分雀跃惊喜。只不似辛尾这般放肆呼啸。
又走得几十步,一种弥天霸道的苍茫古朴气息带来阵阵威压,辛尾抬头,“鸥鸿殿”三个篆刻大字如巨鼎横空,震撼心灵。旁边两道厚重石柱高逾十丈,擎着刻着鸥鸿殿三字的黑色石台,睥睨众生。石柱左右分别刻有篆文:鸿飞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篆字书写得似龙翔凤翥,带着一股天地俱泣的凄然悲悯。鸿飞何所似,写下此句者定有飘泊一生的委屈需要倾诉,可是等到落笔之时,才发现羁旅一世,竟无从找寻因由,长太息而掩泣,算了吧!倾诉不倾诉已经不重要了,人生也不过天地一沙鸥而已!
辛尾忽觉莫名悲戚,少年情怀,眼泪本就易流,此刻辛尾已没别的感觉,只是想哭。
“哥,你怎么了?”采儿最先发现辛尾的反常。
弃如玄歌听到采儿声音,赶忙过来扭过辛尾身子,却见他已经泪流满面。“难道这殿门气势太大,把辛尾吓哭了?”弃如这般想。
辛尾却没有听到采儿弃如的声音,只听得心头一个来自洪荒的“哈哈哈哈”大笑声,笑声渐渐由欢快转失落,再转黯然,最后变成了带笑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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