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把柴堆架好,几大把枯叶放在柴堆下面,弃如便从腰上的挂袋里取下一个火折子来。拔掉盖头,辛尾便闻到一股淡淡异香。第一次见火折子,辛尾十分好奇,眼睛死死盯住,想要分辨这东西到底什么材料做的。
弃如注意到他目光,便把火折子往辛尾眼前一推:“拿着,等下轻轻吹一下,再点燃这堆火。”
辛尾接过火折子的时候,才注意到弃如有一双白如葱根的手指,只是手指划过手掌的时候,才觉得她指尖上有一层硬化的茧,应该是长期弹琴的缘故。
难道不知道带指套么?辛尾有些心疼,暗想有机会做二副,一副送人,一副自己用。
“你这家伙愣头愣脑的,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弃如见辛尾接住火折子后一动不动的。眼里泛起一种慈爱的目光,摸了下辛尾的头。
辛尾大窘,赶忙避开,虽说和美女亲近也是辛尾所好,只是这种方式怎么也不舒服,毕竟自己都二十了。
“那个...弃如姑...弃如姐,”辛尾想到刚才她弹琴的一幕,还是决定昧心喊声姐,而且称呼太疏远了不利于眼下的逃命:“我名字叫辛尾,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随便摸头啊。”
“辛尾,鼎辛尾,不是叫鼎弁儿么?”弃如想起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冰夷族的大姓是鼎,族长鼎承天有一子一女,男孩叫鼎弁儿,女孩叫鼎采儿。听说鼎承天年轻时候痴迷过一个叫花弁采的姑娘,后来那姑娘莫名失踪。虽经许多岁月,鼎承天依然无法忘怀,便以“弁”“采”二字来命名自己的一双儿女。
后来冰夷族逐渐强大,鼎承天便建冰夷国,定都恒都,却没想到招来灭族大祸,春楚国在冰夷族建国半年后,以天下第一箭养由翦为帅,发兵十万,南边犯境。冰夷族虽然强大,却未能和南面的春楚国抗衡,于是遣使去北边春楚国老对头北燕国求救。使者到达伏楚城,守城大将呼延啸拥兵二十万,却怕北燕帝猜忌不敢擅自发兵,于是使者只好快马去北燕国都幽都。
幽都偏北,来回至少一月。冰夷国虽处高原,却四面开阔一马平川,并无险要可守。也不知能否撑过一月。弃如和呼延啸有侄叔之谊,正以镇南将军府幕客身份随伴左右,探听到此事,便孤身一人来到恒都。准备援手一二。
理由有三:其一是想一看鼎承天这种痴情之人所治理的国家到底啥样子;其二就是听闻世间异宝“佑国珠”在冰夷族内,此珠可以使国家昌盛,弃如很想去看看;其三也是最主要的,她是有穷国王族后裔,而有穷国和冰夷国一样,都是无法自保的小国,尽管在十五年前投降北燕,却被北燕杀了所有王族宗室,只有当时在呼延啸军营里看演武的自己得免一难,后来被四海游历中的师父期牙先生带回琴师谷,改名弃如,学习琴艺。
弃如的经历让她很不爽这种大国欺负小国的行为。兔死狐悲的感觉让她义无反顾地亲赴险地。只是等她赶到时,恒都城早已失陷。冰夷族也被屠戮大半。但却在路过城外一个小村庄时,意外发现正在被没羽军追着跑的一个小孩。
小孩十二三岁,眉清目秀,长得极其漂亮,虽着一身破旧衣衫,但眉宇间展现的气度,却非一般人家,逃跑的时候也机灵无比,专挑马匹难纵越的田野坎篱间躲绕。没羽军似有军令活捉,也没用弓箭射杀。
弃如仗着火麒麟神骏,提了小孩就跑。后来没羽军四下张榜,才知道她救下的小孩是冰夷族长之子鼎弁儿。
“是吗?我叫鼎弁儿?”辛尾好奇地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
弃如心想:他还不信任自己,连真名都不肯告知。不过又一想,不改名字能怎么样呢?自己还不是一样家国灭亡后只好改名。
“辛尾,那以后就叫你辛尾了!”弃如暗念冰夷,辛尾四字,颇有所悟地点点头。再想起自己身世,不由情动,一把揽过辛尾紧紧抱在怀里。一阵同病相怜。
辛尾当然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不然一定要汗死。
“喂,弃如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松开啊!”辛尾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最主要是有一种被非礼的感觉。如果是他主动抱则另作他说。
“别姑娘姑娘喊了,刚才我听到你姐都喊了,以后就喊姐姐吧!”弃如依然没有松开,她怕被看到此刻眼里的酸涩盈溢。
辛尾听到她声音有些哽,便很艰难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嘿嘿,她能有什么事,浪蹄子没抱过男人,抱个男伢子过干瘾。”阵阵啧啧怪声突兀传来:“我的兄弟们都强壮得很,不如就让我们来代劳吧!”
五十步开外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披甲大汉,身材魁梧,脸上肌肉竟然也虬结着,显得有些狰狞。嘴上唏嘘怪叫着,目光里显然有那种“放开小朋友让我来”般的异彩。
“无耻!”弃如啐了一口,把辛尾拉到身后,目光却警惕地四下观察。却没发现其他任何人。
“不用看了,我没让兄弟们进来,伤到了美人儿那就不好了。”披甲大汉抬起双手,颇为滑稽地转了一个圈,示意自己没带兵器,接着又嘿嘿怪笑:“不过你们也别想跑,整片林子都被围起来了,识时务的话,把冰夷国王子,哦不,现在应该叫冰夷余孽了,交给我们,你再伺候兄弟们个把月,便放你一条生路。”
辛尾生长在天朝下,哪里见过这般说话的人。当即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神庭,健步从弃如身后站出。抓起一块小石子奋力扔了过去,叉腰张嘴便大骂:“去你娘的狗屎蛋,你识时务的话,把你娘,你妹,你姐,你姑,你嫂,还有你死了多年的姥姥奶奶都交给老子,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赏她们去给非洲奴续种!”
辛尾现在这个身体年纪小而中气足,声音尖锐,传开老远。披甲大汉中了一石子,又听得如此辱骂,顿时大怒:“小贱种等着,等把你逮住,我不把你舌头割下来我就不叫方颠。”说完竟然欲直接走过来,但是走了几步就迟疑住,他发现辛尾两人丝毫不动,再望了一眼辛尾身后不远处怪兀石山,怕有埋伏,又狠狠跺了下脚,折了回去。
能在百战之中活到现在,方颠从来都十分小心,他信奉的原则就是可以无功但是不能丢命。也是他征战十来年至今仍是个小小校尉的原因。
“姐...姐,我们怎么办?”辛尾望着还在惊愕中的弃如。自己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初来乍到,而且又变成了个小孩,第一次遇到被人包围胁迫,有点慌神。
弃如似刚回过神来,眯着眼似笑非笑:“你刚才不是很神勇么!”
“我那是气不过,命可以没,气势不能输!”辛尾尴尬一笑,又道:“刚才那方颠说的冰夷国是什么,你一定知道吧,能不能告诉我一些。”
“你,你真不知道?你可是冰夷国的王子啊!”弃如有些吃惊。如果说刚才他说名字叫辛尾,有隐藏身份的成分的话,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了,还这么问,不会是失忆了吧。
辛尾看弃如的表情,亦知她所惑,要从她口中了解这片天地,只得坦荡相待,如果此处非梦境,自己便是要在这混一辈子,心里藏着秘密过一生,想想就觉得可怕。便拉了弃如躲到一块大石头后边,正色道:“弃如姑娘,不瞒你说,我其实不是这个小身体的主人,借尸还魂听说过吧?之前的记忆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而且我二十岁了。”
辛尾瞧着呆立的红衣弃如,等着她的反应。只是不晓得会不会吓着她。
等了许久,也没见弃如回话。便又道:“就好像做梦,你和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存在我的梦境里。我的思想意识都是另外一个时空来的。”
“你不信?”
“我知你不信,可我确不知今天之前的事,我对这个世界陌生得很。不过现下我也没法离开,只能在这里过一辈子了。所以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还请弃如姑娘告知。”
辛尾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觉得胸中舒畅,也不管弃如如何反应,竟自爬上那个光洁石台开始仔细端详起那面红色长琴来。
细看之下,辛尾才惊讶起来,整个琴竟然找不到除红色之外的任何杂色,七根琴弦如长桥横过天堑般自琴尾而出直达琴轸,十三朵红梅琴徽附嵌琴面若有若无,也不晓得这琴弦是何种材质,用手指轻轻一拨一捻,整个心神都随着手指流溢,绕上弦线,和琴体产生共鸣,最后震荡而出!
邪门!;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