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惨笑一声,说:“我东君自幼被师父领进千绝山,踏上修仙路,立誓守护千绝山。这几千年来,历经风雨,更是舍去余生,断了修仙路,护得山门平静。你们以此为枷锁,将我生生困在此地。到头来,我却连这唯一徒儿的性命都保不住,这种宗门,护之何用?”
北溟真人脸色暗淡,说:“牺牲几个人,能保宗门数万人平安,有何不可?”似乎为了说服东君也为了说服自己,他接着说:“蒙剑宗扶照,我辈飞升仙界可不至于沦落无依。况且,此番上仙降临,将率我等灭妖邪,还世间太平,造福四海。师弟,你莫要糊涂啊。”
东君剑指北溟真人,又指向许芳,放生大笑。
“好一个莫要糊涂!若仙人都如你等这般龌龊卑劣,以大道的名义来杀生,与妖邪何异?”
“住口!”
“放肆!”
北溟真人与许芳同时怒喝。
“放你‘妈’的屁肆!”东君对着许芳吐了一口吐沫,厉声说:“生了一副臭皮囊,裹得全是一肚子坏水,心肠歹如蛇蝎,装的清高,你算什么东西,还我徒儿命来。”说完,剑势又起,东君整个人变得半黑半百,气息强大无比,如魔神降临。
北溟真人和五位太上长老脸色大变。
“东君,你疯了吗,赶紧住手。”北溟真人唤出一把雪白的三尺长剑,如临大敌。
“孽障,还不住手。”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同时,白草折体内的护山令自动浮现,悬在半空,一个大大的‘护’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东君颓然长叹,“老祖……”,护山令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许芳气的浑身颤抖,就要发作。
吴允连忙神识传音,“许师妹,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惜燃烧命元,获得此时的修为,定然不能持久。再者,即使我们两个联手,此刻也难以制服他。倒不如从长计议。”
许芳心知吴允说的没错,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冷哼一声,飞上了千绝峰顶,连本命飞剑也不要了。
吴允他们三人也紧跟着离开了。
东君颓然的坐在地上,面色疲惫,哪里还有刚才叱咤风云的光彩。
北溟真人叹了一口气,收起许芳的本命飞剑,和五位太上长老一同离开了。
转眼间,只剩下了东君和白草折师徒二人。
白草折安静的躺在地上,眼眸紧闭,嘴角还沾着血痕。凌乱的黑发沾满了雪花,来不及化掉,便凝结成一床棉被,裹住了他整个身躯。
东君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神空洞,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满头白发在风中飞扬,似呢喃,似倾听。
“嗷呜”
“嗷呜”
“嗷呜”
三只体型健硕的闪电狼在远处呜咽,载着一位小姑娘来到白草折身前。
狼首低垂,用舌头舔化白草折脸上的积雪,露出一张安静的面孔。“嗷呜呜……”,三只巨狼仰天长嚎,声音悲切,闻者落泪。
小姑娘脸色平静,很自然的蹲下身来,为白草折抹去嘴角的血痕,她忍住不让自己落泪,就像她这些年来面对每一位离自己而去的族人那般,平静倔强的面对。
曾经,千绝山前,渔幽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是,她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些欣喜,因为她终于不用一个人,终于可以去陪爸爸妈妈还有顽皮的小弟,还有那些叔叔婶婶们了。
但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那温热的血液在她的眼前绽放,露出裹藏的那抹微笑。
士当以命护红颜。
我当为你鸣血冤。
巨狼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渐渐被大雪覆盖,似乎渔幽从未来过这儿。
风声虎啸,似乎柯梦也不曾在此驻足……是啊,当我们归于虚空,不管承不承认,痕迹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抹去,就如同风雪,总有一天,我们将如同从未来过这儿。
东君抱起白草折的尸体,进入千绝洞,踏过幻心阵,来到隐蔽的传送阵前。
他将残损的黑白旗取出,又花费七七四十九天,将黑白旗与生平收集的器材炼化成一口黑白两色的棺材,把白草折放入其中。然后将众多天材地宝塞入棺材,最后炼化封死。
“折儿,为师知道你厌烦这片天地,所以,这就送你去另一个世界安眠。你放心,你躺的这个棺材,是为师多年攒下来的家当,为师也快死了,不留给你,还留给谁。至于千绝剑和界网,我会上交宗门,也让你落得一身清净。可惜,为师无法陪你一起去看看那边的世界,徒儿一路保重。”
说完,东君把黑白棺材放于传送阵上,在传送阵四周摆放了无数晶石。
“走吧”,东君摇了摇手,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棺材消失不见。
“咳咳”东君俯身咳嗦了两声,渐行渐远。
一抹流星划过,渔幽抬起头,轻声说:“我一定替你报仇”。
第二日,王耕死在洞府,似乎被某种野兽生生咬死,而被人摆放在千绝山前的官道上,呈跪立状。黑夜里,山前村的村民每个人都偷溜过来补了一刀,王耕的尸体惨不忍睹。
庞通坚持退出山门,浪迹天涯。戒律峰的十三长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可奈何。无奈之下,他也追着徒弟走了,对外美名曰:外出历练。
牵牛童子并未死亡,只是一身修为从此止步不前,他对着师父的洞府拜了三拜,离开了千绝山,谁也不知去了何处。张机真人在洞府内闭目打坐,容颜苍老了数十岁……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东君。有人说他隐入凡间,做了两年的地主老爷,养了几头牛,雇了三个长工,悠闲的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也有人说,他闭生死关,不幸殒命了。
此后,在仙界使者的率领下,千绝山和寒山联合征讨黑山青山,持续数千年的正邪大战从此拉开序幕……
而在一片虚无之中,一口黑白两色的棺材在虚空中急速飞行。棺材后面有四五拨人暗暗跟着。
“快看,又出现了!”有人惊呼。
只见黑白棺材四周,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莲花虚影,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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