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色的晚霞布满了整个天空,壮观的天地奇景仿佛预示着今夜将不会平静。
夕阳渐隐,黄昏下沉,今夜,无星无月。
漆黑笼罩四野,然后夜渐深。
四下寂静。
有灯光飘动着。
“是谁!”提着灯的更夫余光扫到了一双阴冷的双眸,疾呼出声!
有风,又似无风,然后灯熄灭,一双苍白干枯的手将更夫的尸身轻轻放在地上,血缓缓渗出,染红了更夫的衣领。
如墨的夜里,惊现一道素白色的闪电,那双阴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疑,苍白干枯的手瞬间收劲,竟然一下攥紧了那道闪电,之后抬手一荡,闪电的另一端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听声音竟是个女子。
风声乍响,那双眸循声望了一眼,又回首继续赶路。
“师姐,你没事吧?”肖小三此刻正背着林白君,健步如飞,而他身边还有一道黑影,自然是一道而行的于韵,她显然很是担心林白君,急切都表现在脸上了。
方才出手偷袭的正是林白君,只被那人一荡之力就震得昏迷,这可吓了肖小三一跳,连忙扛起她来就提起十分力气撤离。
林白君也是突逢乍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夜风一激,也就醒了,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苍灰鬼。”
“苍灰鬼?”肖小三皱眉,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头他以前似乎听过,从心底里就有种不屑与谈的感觉。
“苍灰鬼,大概是五年前出现在江湖中的,习惯以苍灰色长发披散的形象出没,所以人们连他的名字都忘了。他惯用阴劲,伤敌于无形,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这般受了伤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给肖小三的惊吓可比方才林白君的昏厥还大上几分,他下意识就是长棍扫出,掠起一地尘土。
迅疾的长棍被一张大手攥住了,之后一个有些熟悉的粗豪声音响起:“谁敢对家师不敬!”赫然竟是与肖小三有过一席之识的梅学过。
“梅兄?”肖小三眼尖,已经认出这豪爽大汉,出口唤道。
“原来是小兄弟啊……”梅学过一声大笑,刚要招呼,他背上的白面年轻人又懒懒道:“徒儿,先不忙打招呼,再不走快点,可就赶不上好戏了。”
“是,师父。”梅学过恭谨道,只朝肖小三点了点头,就健步如飞而去。
“跟上。”肖小三心乱如麻,这夜,似乎又扑朔迷离起来,低呼一声,就跟着上了去。
“喂,等等啊!”于韵嘴里说着等等,人却已经越到肖小三前头去了。
肖小三此时却顾不上这许多,只埋头奔着。
行不过数里,肖小三突然被一只毛茸大手一下堵住了嘴,之后右手被猛地一拽,他刚要发难,就听到耳边有轻声传来:“噤声!”最后那只大手才缓缓放开了他的双唇。
“梅兄,你究竟是要干什么?”肖小三双眉紧皱,肃然问道。
“肖少侠,可否先将我放下来?”梅学过还没回答,肖小三就先听到背上传来的声音,他方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未将林白君放下,这才诺诺致歉,连忙放下素衣女子。
那林白君被肖小三驼了一路,已是羞涩难当,满脸通红,此刻如蒙大赦,连连喘气,肖小三见她俏脸通红,也甚感不好意思,只摸头不语,顾左右而言他。
“哈哈,还是头一次看到师姐脸红成这样呢。”偏生还有个好事女子不怕事情闹大,嬉笑不已,肖小三却也无可奈何,连忙转移话题,佯作愠怒对梅学过道:“梅兄,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怪肖某无礼了。”
“哈哈,小兄弟可不要迁怒他人啊。”梅学过被眼前之事逗得直乐,只是碍于他那小师父还在背上,只得干笑几声作罢。
“无妨,现在左右也是无事,徒儿你就跟肖少侠说说吧,他既然勇救陆老舵主,想必也是个高义灵巧之士。”年轻人也是有些许笑意,圆场道。
“谨遵师命。”梅学过对他这师父想必是尊敬已极,恭谨应道,又转首对肖小三道:“小兄弟听我慢慢道来……”
梅学过这次叙述却称得上言简意赅,寥寥几语,肖小三只觉脑中脉络被整的清清楚楚。
此次始末,倒与肖小三原本推论无多大分别,那陈彪势力不小,此次在新任知州面前栽了个大跟头,自是不服,纠结了一班人马就要找知州府麻烦,但这只是佯装罢了。实际上,据梅学过的师尊推测,陈彪身后的势力必然斗不过庞将军一家,是以此次目的在于劫出陈彪,但知州本身也并不是傀儡,同样是推测而得,狱中的防备肯定也是十足,虽是如此,劫狱毕竟不能伸张,因此陈彪那方必是派出高手,而知州那方同样也必定不会有多少人,综上而言,丰州大狱才是真正的戏台,才是两方高手真正较量的地方,而此时众人,就是等着看戏的观众。
“喂,死野猪,你背上那不死不活的小白脸就是你师父啊?他什么来头,也敢妄加猜测?”肖小三还在思索,嘴上从不饶人的于韵已经连珠炮般打出一句话来。
“大胆娘们,敢对我师父不敬,欠教训了?”本来随性不羁的梅学过此刻就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怒发冲冠,跳将起来就是一拳朝着于韵而来,肖小三三人哪料到他说翻脸就翻脸,此刻也是慌忙起身出手拦截,但梅学过武艺高深,这一拳却是如何也拦不下了,于韵更是已经闭目待死。
“徒儿住手,何苦跟个女子计较?”幸而那年轻人出言相救,梅学过才停下这势大力沉的一拳,而此时,拳风已经掠过于韵的俏脸,让她隐隐作痛,就似刀割一般。
“哼,要不是我师父大人有大量,我梅某绝不会放过你。”梅学过恨恨道,却是撇过头,不再看于韵。
“在下肖小三,在此代某友人向公子致歉,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肖小三叹了口气,一边安慰于韵,一边拱手对那年轻人问道。
“劣徒鲁莽,让几位见笑了,在下姓吴名谋。”那年轻人翩翩有礼,却与梅学过无一点相似。
“吴谋?”林白君脸上稍有惊色,出言询道,“公子莫非就是‘玉面运筹’吴谋?”
“在下不才,那是他人抬举了。”吴谋笑道,突然神色一凛,低声道,“噤声了,人来了。”
“我还以为吴谋是个老头呢。”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走了,于韵才轻声吐出一直憋着的这句话。
虽仍是黑夜,但众人都是内力精深之人,目力自也是远胜于常人,隐隐约约间还是能看到几个人影,想必就是营救陈彪一行,众人登时屏息凝神,只是梅学过不知是何缘故轻声喃喃,而他背上的吴谋连连点头。
倏忽间,火光乍亮,正闪烁在丰州大狱门口,一张古铜色略带英气的脸在火光中忽隐忽现,只有那双有神的双眼一直带着明亮。
隐藏在暗处的肖小三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林白君,果然,她的脸上红晕微闪,差点呼出声来。这看来似敌非友的无名大侠,果真俘获了林白君的心,肖小三不觉想到日后势不可免的冲突,微微叹了一口气。
于韵就没有这么多担忧了,她虽一向才粗枝大叶,此刻也是发现了林白君的异常,自然也猜出此人正是当年相救之人,只想看看他是否真有师姐所述那般武艺高强。
至于梅学过和吴谋,两人脸上有理所当然,也有些遗憾,似乎还有些畏惧和无奈。
此刻那男子手持火把,在劫狱众人眼前一晃而过,接着便摇摇头,略带些遗憾道:“‘富贵浮生’陈浮,‘血红足’齐恨,‘一步一杀’杀破天,没想到昔日叱咤丰州的江湖巨鳄如今一个个屈居人下,实在是可怜啊。”
“可恶,你这兔崽子还好意思说?”那陈浮是个高瘦之人,瘦削的脸庞几可见骨,谁又能想到他是曾经富甲一方,以身慵体肥闻名的‘富贵浮生’陈大胖子呢?他此刻第一个呛声道,心中的怒火让他忍不住吼出来,“若不是那个老怪物,我们三人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那男子原本语气平淡,只听了这一句脸上却一寒,阴沉道:“陈浮,你可知道侮辱家师的下场?”
“诸天下,若是那老怪物在这,我们还会给他三分薄面,可区区一个你,我们还不放在眼里。”齐恨也同样阴沉道,他已抬起他穿着长靴的脚,只是那只脚实在别扭,就算裹着长靴,还是能看出关节异常,“看看这被老怪物毁掉的脚,哼哼,蒙他老人家所赐,我这只脚,已经不是红足了,你可知道,血越来越浓,会是什么颜色!”
“诸天下,我会送你一程的,到西边去。”杀破突然狂笑起来,一手扯开了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裸露的上半身,上面密密麻麻有无数条伤痕。
“看来师尊给你留下的百七十六条伤痕还不够,来吧。”诸天下的脸上已经去了寒气,只有平淡,说罢扔了火把,拔剑出鞘,斜指地面。
“谁若是与我杀破天抢这个人的命,我就先拿了他的命。”杀破天目视诸天下,却是对着另外两人说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踏出了重重的一步!
这一步平平无奇,那些微飘飞的沙尘,正是普通人的一步。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