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苏退不退
冬月十二，大雪转晴，哈市宪兵司令部。
一大早，井上芄就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气得脸色发青。
昨天被板垣宁次臭骂了一顿的井上芄，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
好端端的一个物资库，一场大火烧得精光，经济损失可以不说，宪兵司令部也能着火，说明安全防卫工作漏洞太多。
井上芄作为安全工作具体负责人除了被骂，还在哈市各单位里被明文通报批评，相当于记大过一次。
井上芄心里暗暗骂道:“自从接任特高课就没消停过，先是保安局长俞飞虎通共，接着是副官龟田弘一被枪杀，情人秦红袖死于邢大头的刀下，这些事情还没处理好，司令部仓库又被烧了。这些乱事一件接着一件，啥时候能好起来？”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井上芄拿起电话没好气地问道：“哪位？”随即双脚跟一并喊道：“板垣司令官，您有何吩咐？”
电话那端传来板垣宁次沙哑的声音：“民政部组织了一个治安顾问团，团长是警务总局治安司副司长肖春魁，团员五人，都是新京国务院涉及治安工作的部门负责人，主要目的是对新京奉天哈市的治安情况进行考察调研，为满洲制定下一年的治安政策提供决策建议。顾问团今天下午三点会到哈市火车站，你和邢大头负责他们的安保工作，马上去安排吧，再出了什么问题，你就切腹向天皇陛下谢罪吧。”
“是，一定完成任务。”井上芄打了个立正大声说道。
啪，那边电话挂断了。但板垣宁次沙哑的声音还在井上芄的耳边盘旋：再出了什么问题，你就切腹向天皇陛下谢罪吧。谢罪吧。谢罪吧。
井上芄举着电话，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安静下里来，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通了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到我这来。”
石野松原是板垣宁次的卫兵长，上尉军衔，被调到特高课接替龟田弘一任副官，军衔被升为少校。三十五岁就当上了少校副官，前途不可限量。
石野松的罗圈腿有点严重，但人长得很精神，身高也不矮，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就是舌头很硬，吐字不是很清楚。
石野松能当上卫兵长，是因为个人素质很高，军事素养过硬，跟在板垣宁次身边多年，是板垣宁次的嫡系亲信。
板垣宁次把石野松派过来做副官，就有监视的味道。
特高课这个重要部门，不能失控。
“井上课长，您叫我？”石野松进到井上芄办公室行了军礼后，恭敬地问道。
“通知市警察局处长级以上人员十点到宪兵司令部会议室开会。特高课全员参会。”井上芄命令道。
石野松接受了命令，出去通知了。
中统哈市站也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求组织人手，除掉肖春魁。那清平带着那雨晴司永敏等哈市中统站全部人员早早地潜入哈市火车站附近。
唐逸接到狗爷送来的信息，把锄奸队从七星山也调到了火车站附近，进行了一番安排布置，决心除掉大汉奸肖春魁。
大汉奸肖春魁在新京是臭名昭著，日本没进来之前是长春东北军警备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后来带着好多东北军的军事机密投降了日本关东军，导致多地东北军被杀害。
投降日本后，大汉奸肖春魁混进警务总局分管治安，在他的策划和推动下，新京地区的**地下党组织和军统中统等都受到日军毁灭性的打击。
这次出新京考察调研，也是被日本人逼出来的。平时都龟缩在住所或者办公室，不敢单独外出，害怕被刺杀。在新京，针对他的刺杀行动就不少于五次，但皆无功而返。
日本人为了保证肖春魁一行的安全，要求各地警察局要加大安保力度，并派十人便衣安保小组随行保卫。新京警察局派一个警察小队护送至奉天，交接给了奉天警察局。奉天警察局也会派一个小队护送他们到哈市。
冬月十二下午一点，日伪军和警察部队就在哈市火车站周边实施了戒严，距离火车站一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只准出去，不准进来。
一时间火车站成了战场，各方势力都在努力布局，各种力量扭到一起，一场避免不了的大混乱就要发生。
邢大头带着警局的人，负责外围的保卫和安检工作，距离火车站一公里范围内都是由警察局负责；邢大头亲自坐镇，安保工作升级到了最高级别。
火车站周边由伪军宪兵负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绝不对允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在远离火车站的人群里，叶晖居然看到唐逸，而且还看到了好几个锄奸队员。
叶晖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这里的安保规格已经是最高的了，自己的兄弟战友在这，危险系数太高了。
叶晖以驱散人群来掩盖和唐逸的交谈。
“快离开这，这里太危险！”叶晖边喊着让人退后，边小声对唐逸说道。
“我知道，你负责好你的工作，其他不要管。”唐逸命令道，“这个治安顾问团长叫肖春魁，罪大恶极，今天必须死。”
“就算杀了他，你们也不能离开，这附近隐藏着很多兵力。一旦你们动手，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叶晖着急地说道。
唐逸站在人群前，淡淡地说：“我们就没想退，苏退想过要退吗？他不也是视死如归？”
“苏退是我们的人？他为啥这么做？”叶晖有些失态，站在那急急地问道。
唐逸轻声说道：“来不及和你解释，苏退是齐强的亲父亲，这次就是他自己要求实施的刺杀行动，但没想到他会死。”
叶晖蒙了，苏退是齐强的父亲，这是一个怎样的消息？
事后不久，唐逸重头到尾给叶晖作了一番解释。
南郊狗场里被狗咬死的齐强，是伪满哈市警察局技术处长得亲儿子。
如果这话不是唐逸亲口说的，叶晖打死都不会相信。
齐强原名苏强，加入**地下党后，改名齐强。
在狗爷的计划里，叶晖的升职晚宴上，只需把做好的药酒，让井上芄和邢大头喝进去，之后去妓院看狗咬狗就行了。
冬月初八，是井上芄和秦红袖秘密**的日子，而且**地点就在倚翠苑，只要邢大头井上芄秦红袖同时出现在妓院里，那么好戏就开始了。
井上芄没参加那次晚宴，那就需要有一个人来做导火索，引爆这件事情。
苏退主动找到唐逸，要求要为了儿子齐强的死做点事情。
苏退同唐逸说：“我知道你和齐强是同志关系，齐强和我说到过，一旦他有不测，就让我去祥瑞杂货店找你。按照我的性格，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就完了。谁想到，我这个混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当了抗联了。我家里就这一个亲人了，他都死了，我活着意思吗？给我找个机会，让我杀了龟田弘一，替我儿子报仇。”
唐逸再三劝阻苏退，告诉他，他儿子是为了解放事业牺牲的，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他的。齐强的仇，他们会去报。
苏退却说：“我老了，真不想争斗，但儿子死在日本鬼子的手里，还让狗给吃了，我还能在忍受吗？交给我一个事情去做，只需把龟田弘一杀死，就是我死了，也不会怪你。在天有如果有灵，还会给你们力量，杀光这帮畜生小日本！”
苏退本来就想混混得了，活到死就好了。没想到，这个世道根本就是个吃人的世道。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想苟且偷生，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苏退意外地出现在狗爷肃卿的计划里。
这个连班都不上的人，却参加了叶晖的升职晚宴。
狗爷在初八当晚，给了苏退一把枪，那把手枪是邢大头的配枪，是邢大头进到御膳斋就被长啸偷去的。
龟田弘一后背上上的子弹，是出自邢大头的配枪上的。
御膳斋的老板索麟郎是满族人，和那家本来就是老亲属，那清安让他去敬酒，他根本就不会拒绝。即使他知道酒里有春药。
爱喝酒的索麟郎在喝醉酒后，别说去给别人敬酒，就是去杀杀人，也不是没干过。
在索麟郎的思维里，只要赶走日本人，让满族人做了天下，无论做啥都不会拒绝。
满族人的复国思维，也很害人。
狗爷肃卿把计划算到了极致，只要计划需要，任何人都可以被计划利用，但他绝对没算计过让苏退去死。
如果不是巡逻的伪军来的太快，苏退还是会有生还的希望的。
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成果，是狗爷实施计划的核心目的。
以苏退的死为代价，换来了井上芄对邢大头的仇恨。
到底值不值？
每次想到这时，狗爷的心就绞痛着。
这次刺杀大汉奸肖春魁的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即使再付出代价，也要完成。
这是血与火的斗争，不会因为计划得好，就会不流血。
但计划得好，可以少流血。最好是只流敌人的血。
抗争很残酷，不是想不流血就不流血的。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